賀知世拉了拉胡桃的手,然後趁著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齊聲身上時,拉著陳蓉來到就近的一個治療艙旁。


    胡桃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但沒有阻止,而是默默的移動身形,將她的身影擋住,像是苦寒之地的柏樹為自己的幼苗撐起了一片天。


    痛苦的戰士在治療艙中不斷喘息著,喘息的聲音非常巨大,像是破舊的吹風在每一次運轉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每次唿吸對於身體飽受摧殘的他來說,無異於一場折磨。


    血水從傷口處嘀嗒嘀嗒的不斷溢出,很快被治療艙內的修複液修複,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藤蔓“破殼而出”,人很快又變成血人。


    賀知世查看了一番在空中不斷扭曲的黑色枝蔓,那濃厚不祥的黑色讓她的心頭仿佛被壓下一塊石頭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


    指間的素戒若隱若現,賀知世閉目,過了一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即睜開雙目,將手伸向向外擴張的藤蔓。


    鬼血藤像是遇到了克星般不斷閃躲,想要避開賀知世伸出的手,巨大的扭曲動作使被寄生的戰士痛苦掙紮,發出哀鳴。


    “啊啊啊——”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被吸引過來。


    胡桃原本是背對著賀知世擋著,聽到這聲慘叫,也顧不得遮擋,急忙迴頭望去。


    就是這一轉身的功夫,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令人震驚的一幕。


    那個大言不慚的孩子徒手抓住了鬼血藤!


    要知道鬼血藤具有極強的寄生力,隻要被其纏上,就會淪為它的血包和繁殖的溫床。


    就算給這些被感染者做檢查時,都是全副武裝,戴上特製的手套。


    他們之所以還能好好的站在這,也是因為治療艙的修複液中還兌入了一部分植物抑製劑,能有效抑製鬼手藤的【寄生】作用,但卻不能將其消滅。


    第十軍畢竟在沐櫟星駐紮了這麽久,對於整顆星球上的生命體,不說全部了解,但心裏也有個數。


    鬼手藤這種危險物種,醫療部研究了這麽多年,也隻能研製出一個大概,隻能抑製,不能消滅。


    胡桃的臉瞬間失色,想要上手去把賀知世的手跟藤蔓分開,但更加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張牙舞爪的鬼手藤在賀知世的手上不斷掙紮,但很快拇指大小的藤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原本黑紅有光澤的表麵很快幹枯,然後化為齏粉飄散到空氣中……


    胡桃把原本已經到嘴邊的驚唿又咽了迴去,看著這種困擾第十軍幾百年的難題就這麽輕易的被一個孩子給解決了!


    賀知世看著空空的手掌,微微呆愣了一下,但很快迴過神來,像是拔蘿卜一樣,把皮膚表麵那一株株鬼血藤給拔出來。


    被拔出的鬼血藤在女孩的小手中掙紮了一會兒,就化為齏粉消散。


    普查,也就是那個跟齊聲作對的醫療部老人隻是驚訝了一瞬,隨即冷笑:“鬼血藤的種子已經通過血液流經身體的各個部位,她隻是把表層的鬼血藤給去除了,髒器裏麵的怎麽辦?把人切片嗎?”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這樣做過,但鬼血藤的種子一旦沾染上血液就會瘋狂大量的分化,充斥整個人體,根本就除不盡,這也是鬼血藤棘手的另一個原因。


    普查的話就像一盆冷水一樣,澆滅了他們心中冒起的一點希望的火苗。


    都是自己的戰友,哪怕平時可能會有一些齷齪,但畢竟同生共死,患難與共過。


    他們可以死在敵人的手中,死於星獸的攻擊,也可以死在蟲族的觸肢下……


    他們屬於熱血沸騰的戰場,他們可以為聯邦而戰,但絕不能如此憋屈痛苦、毫無尊嚴的死在因為探索星球而被一株植物寄生、吸盡殆盡血肉這種無能的死法中。


    聽著戰友痛苦猙獰的樣子,有的人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大吼道:“夠了,讓他們最後走得有尊嚴一點不好嗎?他們…他們…也不會希望將自己怯懦的一麵留在我們的印象中……”


    聲音哽咽,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這一場鬧劇。


    古隊長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最終咬牙對著齊聲深深鞠了一躬:“齊部長,麻煩…麻煩您送他們上路吧…”


    隊長久久的鞠著躬不起身,滾燙的淚珠砸落在地麵,開始是一顆兩顆,後來直接變成一連串的。


    但誰也沒有人笑話他,親自下達處死自己日日夜夜並肩戰鬥的戰友,這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在場的機甲單兵和機甲師也不敢拍著胸膛說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保持絕對的理智。


    齊聲半天沒有迴音,而是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治療艙旁邊不斷移動的孩子。


    “六十六”


    “六十七”


    “六十八”


    “六十九”


    ………


    “一百零一”


    “一百零二”


    一道冷靜的聲音的小奶音不斷的報著數。


    “我說,你還要折磨他到什麽時候,他不是你玩過家家的遊戲!”


    安吉斯陰沉著臉走過來一把抓過賀知世的手,隨即把她重重的甩在地上。


    柔軟的肉體與冰冷的地麵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你幹什麽?”胡桃狠狠的把安吉斯推開,快步走到女孩麵前,將她小心翼翼的抱起來仔細檢查著她的傷口。


    在看到白嫩的手肘被摩擦出一大片傷口,已經滲出血液時,胡桃心疼得眼眶直泛紅。


    這還隻是露在外麵的皮膚,不知道衣服下的身體傷成什麽樣!


    寧莞一直在齊聲身邊保護著他,就是怕他等會動嘴不過癮,改成動手,自己在旁邊還能看著點,攔一攔他。


    要是真動起手來性質自然就不一樣了,紀檢部那一關就過不了。


    要知道齊聲這張嘴這些年來沒少得罪過紀檢部的那些家夥,要是真落到他們手裏,憑齊聲這人憎狗嫌的臭脾氣,不死也得脫層皮。


    所以剛剛安吉斯對賀知世動手的時候,自己已經來不及阻止,隻能看著他把一腔怒火撒在一個孩子身上。


    “幹什麽?自然是教訓這個褻瀆聯邦戰士身體的家夥。”安吉斯冷笑。


    “她隻是一個孩子,身為一個軍人,竟然對一個弱小的孩子下手,你可真是好樣的!”胡桃不甘示弱的反擊。


    “你……”


    “我什麽我,你個懦夫…”


    ………


    胡桃此時就像是護崽的小母雞一樣,攻擊力強悍,懟得安吉斯節節敗退,氣得說不出話來。


    齊聲沒有管兩人的爭吵,快步來到治療艙前,從剛才起他就一直注視著賀知世的動作。


    等近到麵前仔細檢查一番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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