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禁地的轟鳴聲漸息時,整個修仙界的傳音玉簡卻炸開了鍋。


    茶樓屋簷下垂著的符紙燈籠簌簌搖晃,映著三三兩兩修士漲紅的臉,他們攥著玉簡的手都在發抖。


    \"聽說了麽?


    九嶷山裂開三十丈寬的縫隙,上古丹爐的紋路都浮在雲層裏!\"


    \"我們宗主連夜占卜,說這是大能坐化的洞府現世......\"


    顧瑤的銀鏈在腕間叮當作響,她倚著客棧雕花欄杆,看樓下幾個散修唾沫橫飛的模樣像在看一群撲火的飛蛾。


    直到彭羽溫熱的手指突然覆在她手背上,她才驚覺自己把欄杆捏出了指痕。


    \"這青銅碎片在發燙。\"彭羽從她掌心拈起饕餮紋路的殘片,碎片的獨眼正對著東南方,\"那些蠢貨爭搶的假遺跡在西北,真正的陣眼怕是......\"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爆開七彩流光。


    十幾個小門派弟子腳踏符紙掠過夜空,為首的黃衫少年故意放聲大笑:\"多謝彭神醫破開外圍禁製,這靈虛洞府的秘寶活該歸我天蛛門!\"


    顧瑤剛要掐訣,卻被彭羽按住了手腕。


    他指尖彈出一縷銀針似的光,遠處頓時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那些弟子撞在無形的屏障上,衣擺燃起的青煙裏飄來淡淡藥香。


    \"用七步蛇毒浸泡過的幻陣符,也敢拿來獻醜?\"彭羽撣了撣沾著星砂的袖口,那些墜落的符紙突然化作螢火,在夜色裏拚成個歪歪扭扭的\"蠢\"字。


    顧瑤噗嗤笑出聲,眼尾淚痣在月光下盈盈欲墜。


    她剛要說話,卻見彭羽唇角的笑意突然凝固——東南方的夜空裂開蛛網狀的紋路,上百道劍光正如銀河倒瀉般朝他們湧來。


    \"抱緊我!\"


    藥箱金雨在彭羽背後炸開萬千金線,顧瑤隻覺得腰間一緊,囚龍索化作的銀鏈已纏著兩人橫移三十丈。


    原先站立處的木樓轟然坍塌,塵霧中浮現十二道玄衣身影,每人袖口都繡著血色的\"玄\"字。


    \"懸鏡司的黑袍衛。\"顧瑤的指甲掐進彭羽手臂,\"他們不是兩百年前就......\"


    為首的玄衣人掀開鬥篷,露出張布滿符咒的臉。


    他手中銅鏡映出彭羽的瞬間,鏡麵突然滲出黑血,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成鎖鏈形狀。\"交出饕餮碎片。\"聲音像是砂紙磨過青石,\"或者讓藥王穀再換塊墓碑。\"


    彭羽突然笑了。


    他摟著顧瑤旋身躲過三道血鏈,懸壺真氣在腳下綻開蓮花狀的光暈。


    當第四道血鏈襲來時,他竟主動迎上去,任由腥臭的血珠沾上衣襟。


    \"陰傀蟲混著化骨散,難怪能偽裝活人氣息。\"他屈指輕彈衣襟,那些血珠突然發出尖嘯,在黑袍衛驚恐的眼神中反向撲去,\"可惜遇上我的九轉......\"


    爆炸的氣浪掀飛了整條街市的瓦片。


    顧瑤在煙塵中嗆咳著抬頭,正看見彭羽淩空畫符的側臉。


    星輝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細碎光點,囚龍索纏繞的右臂青筋暴起,將撲來的三個玄衣人狠狠掄進地底。


    \"小心!\"


    顧瑤的驚唿被淹沒在劍鳴裏。


    最後那個黑袍衛的銅鏡突然裂開,鏡中伸出隻枯骨手掌,指尖離彭羽後心隻剩半寸。


    電光石火間,她本能地旋身擋在彭羽背後,卻撞進個帶著藥草清香的懷抱。


    \"傻丫頭。\"彭羽的聲音擦著她耳垂滾過,溫熱手掌貼著她後腰注入真氣。


    那截枯骨在離她發簪三寸處僵住,被突然暴漲的銀針釘死在虛空。


    兩人踉蹌落地時,整條長街已變成環形深坑。


    黑袍衛的殘軀正在化作黑煙,唯有那麵銅鏡當啷落地,鏡麵映出東南方某座山峰的輪廓。


    顧瑤忽然覺得掌心滾燙。


    青銅碎片的饕餮獨眼滲出青光,在她白皙肌膚上勾勒出山脈紋理。


    她剛要開口,卻見彭羽沾著血漬的食指按在她唇上。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著急。\"他笑著抹去顧瑤鬢角的灰塵,眼神卻冷得像淬了冰,\"這些傀儡身上的追蹤咒,可是連著三十三重天外的......\"


    夜風突然卷起殘存的符紙,那些寫著\"靈虛洞府\"的朱砂字跡開始扭曲重組,最終變成個猙獰的獸首圖案。


    顧瑤感覺腰間銀鏈劇烈震顫,藥王穀方向傳來似曾相識的轟鳴。


    彭羽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囚龍索化作的星砂在兩人周身流轉成繭。


    當追擊者的第二波劍雨落下時,他貼著顧瑤沁出汗珠的耳廓輕笑:\"抓緊了,這次我們要闖的,可是連饕餮都害怕的地方。\"


    懷中的青銅碎片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東南方的夜空裂開道翡翠色的縫隙。


    顧瑤在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仰頭,看見彭羽喉結上的血痕正被星輝治愈,而他垂眸望來的眼神,比所有殺招都令人心悸。


    翡翠裂縫吞吐的霞光裏,十二座青銅巨鼎虛影懸於雲霄。


    彭羽靴底碾碎最後一枚追蹤符咒時,九嶷山脈深處突然傳來晨鍾轟鳴,震得方圓百裏鬆針簌簌如雨。


    \"藥王穀的小崽子也配染指琅嬛遺跡?\"


    紫金冠冕撞開雲層,三十六名白袍修士腳踏八卦陣圖從天而降。


    為首老者鶴氅綴滿星辰,拂塵甩動間竟將顧瑤腰間的囚龍索震得錚鳴不止。


    他身後弟子們嗤笑著結印,靈氣化作的貔貅虛影對著彭羽齜牙。


    顧瑤的指甲陷進掌心。


    她認得這些雲紋——三十三重天外淩霄殿的標記,傳說中執掌仙界刑律的龐然大物。


    此刻那些白衣人袖口翻卷的雷紋,正與兩百年前血洗藥王穀的劊子手如出一轍。


    \"晚輩不過取迴應得之物。\"彭羽將顧瑤護在身後,懸壺真氣在指尖凝成青蓮。


    青銅碎片在他懷裏嗡嗡震顫,饕餮紋路映得淩霄殿眾人臉色發青。


    鶴氅老者突然大笑,笑聲震碎三丈外的青石。


    他袖中飛出枚玉牌,牌上\"誅邪\"二字化作血色鎖鏈纏向彭羽脖頸:\"偷盜上古秘寶還敢妄稱應得?


    藥王穀餘孽果然......\"


    鎖鏈突然僵在半空。


    彭羽瞳孔泛起奇異金芒,周身浮現八道旋轉的銀針虛影。


    那些血色鎖鏈觸到銀針的瞬間,竟如遇見天敵般瘋狂倒退,最終纏繞在淩霄殿弟子們身上。


    \"誅邪令反噬的滋味如何?\"彭羽踏著崩裂的山石步步逼近,每步落下都震碎三道禁錮符咒,\"三年前北荒魔修作亂,諸位可是躲在護山大陣後看著百姓被剝皮抽骨。\"


    鶴氅老者臉色鐵青地捏碎玉牌,漫天星鬥突然倒轉。


    七名元嬰修士結成殺陣,劍氣化作的囚籠裹挾著九天罡風轟然墜落。


    顧瑤的銀鏈剛要暴起,卻被彭羽按住手腕。


    \"看好了瑤兒,\"他喉結上的血痕突然迸發金光,\"這才是《九轉迴天訣》真正的用法。\"


    銀針虛影突然暴漲百丈,針尾纏繞的並非真氣,而是密密麻麻的命理絲線。


    彭羽雙手結印如撫琴弦,那些絲線精準刺入每個淩霄殿弟子的眉心。


    霎時間風雷倒卷,七柄本命飛劍竟調轉方向,將罡風囚籠撕得粉碎。


    鶴氅老者道冠炸裂,白發如狂蛇亂舞:\"你竟敢篡改天機命數!\"


    \"這叫懸壺濟世。\"彭羽笑得恣意,指尖命理絲線突然繃緊。


    七名元嬰修士慘叫著抱頭跪地,他們苦修百年的境界竟如退潮般層層跌落。


    顧瑤突然抓住彭羽衣袖。


    東南方傳來某種亙古的脈動,青銅碎片燙得像是要熔穿衣襟。


    她抬頭望去,遺跡裂縫中伸出的石階正在消散,每塊磚石都浮現出與饕餮碎片相同的紋路。


    \"遊戲該結束了。\"


    彭羽甩開命理絲線,淩霄殿眾人如斷線木偶般栽進山澗。


    他轉身要拉顧瑤離開,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不是雲層遮蔽,而是數以千計的飛行法器遮天蔽日,各派旗幟在罡風中獵獵作響。


    \"豎子爾敢!\"


    \"交出饕餮秘寶!\"


    \"藥王穀罪徒當誅!\"


    聲浪震得山巒搖晃,顧瑤看見南海劍閣的琉璃飛舟上,當年親手給她喂下絕情丹的老嫗正陰笑;西極魔淵的骷髏轎輦中,曾將父親煉成屍傀的魔修在舔唇。


    這些藏在記憶深處的仇敵,此刻都貪婪地盯著彭羽懷中青光。


    彭羽突然將顧瑤扯進懷裏,九根金針沒入她周身大穴。\"接下來的路,\"他聲音輕得像歎息,\"你要自己走了。\"


    沒等顧瑤反應過來,彭羽背後炸開萬千金線。


    這些並非懸壺真氣,而是燃燒本命精血凝成的命火。


    青銅碎片發出龍吟般的嗡鳴,竟將漫天修士的法器牽引得東倒西歪。


    \"他要強開遺跡!\"


    \"快攔住那個瘋子!\"


    無數殺招襲來的瞬間,彭羽咬破舌尖噴出血霧。


    血珠在空中凝成古老藥鼎的形狀,鼎身饕餮紋與他懷中的碎片完美契合。


    遺跡裂縫突然迸發七彩霞光,將方圓十裏照得如同白晝。


    顧瑤在強光中看見彭羽破碎的衣角。


    他脊梁挺得筆直,像是獨自扛起整片傾塌的天穹。


    當霞光吞沒視野時,她聽見那個帶著血腥氣的輕笑:\"抓緊了,這次真的要改天換命了。\"


    某種比雷鳴更渾厚的心跳聲從地脈深處傳來,所有修士的護體罡氣應聲碎裂。


    顧瑤最後瞥見的畫麵,是彭羽被霞光浸透的側臉,以及他手中那團正在吞噬天罰雷霆的青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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