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邊緣的雲氣被晨光撕開第五道裂痕時,彭羽將最後一枚銀針沒入檀中穴。


    針尾殘留的寒露在陽光下折射出七色虹光,將脖頸間蜿蜒的舊傷疤映得如同琉璃裂紋。


    他閉目聽著七十二峰此起彼伏的鍾鳴,丹田處蟄伏的靈力正沿著太素針訣記載的詭譎路線遊走。


    \"彭道友當真好膽魄。\"


    顧瑤的聲音裹著鈴音從三丈外的青玉柱後傳來,她指尖纏繞的銀鏈墜子泛著不祥的暗紅。


    彭羽睜眼時正對上她腳踝處忽明忽暗的朱砂咒印,那抹猩紅與記憶中顧家血池翻湧的業火重疊,在他瞳孔深處灼出細碎星火。


    \"顧小姐的九幽噬心蠱倒是精進了。\"他屈指彈開葫蘆口溢出的鳳吟清音,嘴角噙著三分譏誚七分慵懶,\"可惜今日是醫道比試,你這身醃臢手段......\"尾音化作一聲輕笑消散在晨風裏,驚起簷角銅鈴亂撞。


    當二十八宿星圖在天穹亮起第三輪時,彭羽踩著漫天星輝踏上玉台。


    粗麻布衣被罡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纏著藥藤的玄鐵葫蘆。


    觀禮席的私語聲突然凝滯,七十二盞青銅燈的火苗齊刷刷偏向東南——那是天樞閣推舉者獨有的星輝牽引。


    \"區區散修也配與名門爭輝?\"


    李四的鶴氅揚起時帶起漫天冰晶,霜雪凝成的劍鋒直指彭羽眉心。


    他袖口繡著的寒梅暗紋在靈力激蕩中舒展綻放,每片花瓣都流轉著築基巔峰的威壓。


    觀禮席傳來幾聲嗤笑,某個小宗門長老的茶盞在案幾上震出裂痕。


    彭羽抬手拂去眉間霜花,指尖殘留的星芒在虛空中勾出半闕針訣:\"李道友的寒梅九轉確實精妙。\"他說話時袖中金針嗡鳴如蜂群振翅,將撲麵而來的凜冽劍氣絞成碎玉,\"可惜梅香過盛,反倒掩了劍心。\"


    玉台轟然震顫。


    李四的劍勢在暴怒中化作千重雪浪,每一道劍氣都凝成冰棱毒刺。


    彭羽卻如風中柳絮般在殺陣裏飄搖,粗麻布衣被罡風撕出十七道裂口,偏偏每次冰棱臨身的刹那,總有金芒自他穴位迸射,將致命殺招化作細雪紛揚。


    \"隻會逃竄的鼠輩!\"李四的鶴氅已被靈力鼓蕩得獵獵作響,鬢角凝出冰霜,\"這就是太素針......\"


    譏諷戛然而止。


    彭羽突然迎著劍鋒踏出七星步,足下綻開的金蓮虛影將整座玉台染成燦金。


    他雙指間躍動的不是銀針,而是一縷纏繞著藥香的紫色雷霆——三年前從南宮世家廢墟刨出的《藥王典》殘頁正在他氣海深處瘋狂翻動。


    \"李道友可知何為以醫入道?\"


    鳳吟聲穿透雲層時,七十二峰所有藥圃的靈植同時低頭。


    彭羽指尖的紫雷化作三千金針,每一根都牽引著二十八宿星輝。


    李四的護體罡氣在針雨下脆如薄紙,寒梅劍陣尚未成型就被星芒釘死在玉台陣紋中。


    觀禮席傳來茶盞碎裂的脆響。


    彭羽卻在這時捂住胸口輕咳,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金色。


    他垂眸望著玉磚縫隙裏瘋長的墨蓮,突然想起那夜在顧家血池邊,顧瑤也是這樣捂著心口對他輕笑。


    \"承讓。\"


    當裁判長老顫抖著宣布勝者時,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傳來壓抑的歡唿。


    彭羽用餘光瞥見個灰衣少年正死死攥著幾名弟子的腰牌,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裏,倒映著他袖口殘存的金針虛影。


    陳六的呐喊穿透層層喧囂撞進彭羽耳中時,他正被三十六道冰棱封住退路。


    少年嘶啞的\"彭大哥\"尾音裏裹著破音,像淬了火的銀針紮在玉台邊緣的結界上。


    彭羽分神望去,那個灰撲撲的身影正被天樞閣弟子推搡著往後排擠,幾名弟子的腰牌在推搡中裂成兩半。


    \"當心!\"


    又一聲破鑼似的叫喊。


    彭羽旋身避開李四的劍鋒,餘光瞥見陳六竟從人群胯下鑽到最前排。


    少年臉上蹭著不知誰的鞋印,卻把裂開的腰牌高舉過頭頂,仿佛舉著麵殘破的戰旗。


    彭羽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漠北荒原,那個抱著他大腿討要止血散的乞兒,也是這般不要命地往戰場中心爬。


    觀禮席突然響起成片的驚唿。


    彭羽這才發現自己竟在生死關頭走神,李四的劍鋒已抵住喉間三寸。


    丹田處蟄伏的紫雷突然暴起,七十二峰所有懸壺濟世的木匾同時震顫,他指尖迸射的金針裹著藥香,在陳六驟然亮起的瞳孔裏織成漫天星河。


    \"贏了!彭大哥贏了!\"


    陳六的破鑼嗓子炸開時,彭羽正將最後一根金針收迴袖中。


    少年不知何時攀上了玉台東南角的鎮山石,粗布褲腿被罡風撕成布條,膝蓋上還凝著昨夜跪求觀戰資格時沾染的晨露。


    彭羽望著那張漲紅的臉,忽然覺得喉間發緊——這讓他想起十五歲那年,自己背著藥簍獨闖萬毒窟時,山腳下老乞丐塞來的半塊硬饃。


    \"聒噪。\"


    顧瑤的冷笑像淬毒的銀鏈劃過玉台。


    她指尖的墜子不知何時凝成血珠,正順著青玉柱的紋路蜿蜒而下。


    彭羽看見陳六突然捂住心口踉蹌兩步,灰撲撲的衣襟上綻開暗紅紋路——是九幽噬心蠱的子蟲在蠢蠢欲動。


    \"過來。\"


    彭羽勾了勾手指,腰間玄鐵葫蘆突然噴出藥霧。


    陳六被紫雲裹挾著跌到他跟前時,七十二峰所有靈植突然朝著這個方向垂首。


    少年胸口的蠱毒在《藥王典》的威壓下化作青煙,觀禮席傳來茶盞墜地的脆響。


    \"彭...彭前輩...\"陳六的破鑼嗓子打著顫,卻死死攥住他一片衣角,\"我願...\"


    \"噓。\"彭羽將半顆丹藥塞進他嘴裏,指尖殘留的星輝在少年眉心烙下淺金印記,\"看好了,這才是太素針訣。\"


    他轉身時粗麻布衣迎風展開,露出腰間猙獰的舊傷。


    那道從鎖骨蜿蜒至肋骨的疤痕此刻泛著詭譎的青金色,竟與玉台裂縫中瘋長的墨蓮遙相唿應。


    顧瑤突然悶哼一聲,腳踝的朱砂咒印開始不受控地灼燒青玉磚。


    \"彭羽!\"李四的嘶吼裹著冰渣砸過來,\"你以為...\"


    餘音戛然而止。


    彭羽袖中金針結成九宮陣,將敗者的咆哮封在寒冰裏。


    他踏著二十八宿星圖走向裁判席時,七十二盞青銅燈的火苗突然暴漲三寸,將某個小宗門長老袖中暗藏的追魂釘熔成鐵水。


    夕陽將雲海染成血色時,彭羽獨坐在摘星樓飛簷上。


    玄鐵葫蘆裏的鳳吟聲比往日低沉,他望著掌心糾纏的青金紋路——那是白日強行催動《藥王典》的反噬。


    腳下傳來陳六笨拙的腳步聲,少年正抱著食盒在九曲棧道上打轉,額頭磕出的血漬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鋒芒過盛啊...\"


    他摩挲著葫蘆上南宮世家的殘紋,突然聽見雲海中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


    東南方三座藥峰同時亮起示警紅光,那是禁地結界鬆動的征兆。


    彭羽瞳孔深處紫雷湧動,舊傷疤突然灼痛難當——三年前南宮滅門之夜,血池深處也曾響起這般鎖鏈聲。


    \"彭道友好雅興。\"


    顧瑤的幽香混著血腥味飄來時,彭羽正把醉醺醺的陳六塞進煉丹房的草垛。


    少女指尖繞著新換的銀鏈,每顆墜子都刻著不同宗門的徽記。


    她腳踝的咒印此刻蔓延至小腿,在月光下宛如毒蛇吐信。


    \"明日決賽在葬龍淵。\"她笑得花枝亂顫,發間玉簪突然裂開細紋,\"聽說那裏的禁製專克醫修呢。\"


    夜梟啼叫聲撕破寂靜時,彭羽掌心的青金紋路已爬至腕間。


    他望著雲海中若隱若現的龍骨虛影,突然將玄鐵葫蘆砸向東南方——鳳吟聲穿透結界的那一刻,某座荒廢藥廬深處,沉寂百年的藥鼎突然迸發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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