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們聽說有援軍,鎮定了一些,那匪首也知道時間寶貴,也失了耐心,不再顧忌傷亡,又下令射了三輪箭,趁著裏麵傷員哀嚎隊列鬆散的機會,大喊一聲帶隊衝了上去。


    高台距離中層隻有兩米高,那些賊人曾經是軍士,這般高度對他們來說並無難度,隻要不顧惜傷亡,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就打開了一個缺口。賊匪從這個缺口跳上平台,正準備結成小陣接應後麵的同夥,就聽見身後一聲嬌嗬——


    “賊子!吃你奶奶一槍!”


    西側麵的屋頂上突然跳下個身穿紅袍手持長槍的年輕女人,下地的瞬間從天而降的長槍如遊龍般刺入陣後一名弓手咽喉,這倒黴蛋連叫都來不及,就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咽了氣。


    緊接著,數道身影從那邊屋頂跳下,紅衣女向前突進,他們緊隨其後,形成一個楔形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撕開後陣,轉眼已經撂倒七八個人,留在中間平台上的賊匪節節敗退,被擠壓在高台下麵,麵臨兩麵夾擊的局麵。


    剛剛躍上高台組織接應的一隻耳已經被打蒙了,完全不知道這幾個神勇的偷襲者從何而來,最要命的是,眼見有援軍加入,那群家丁士氣突然高漲起來,用門板長叉頂著高台上的這幾個人嘿呦嘿呦往下推,眼見著就要頂不住。


    兩麵夾擊之下,匪徒很快動搖,特別是鄭紅綾這邊,都是好手,打這種混戰威力極大。對麵留在中間平台上的人被擠壓在高台下極為局促的空間內,人擠人,推推搡搡,竟然展不開陣型,眼見著那火紅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一杆長槍將方圓兩丈的空間完全封鎖,身邊又有五個兇神惡煞護法,真是近不得身,過不去人,生生將二十來人逼得連連倒退。


    高台上的家丁趁此機會瘋狂用長叉和石頭招唿下麵密集的賊人,有幾個試圖反抗,但空間受限,隻能單打獨鬥,很快被幾個家丁聯手戳死。剩下的賊人已經無心戀戰,不知是誰最先哭喊一聲“敗了,跑呀”,剩下的人立刻放棄抵抗,狼奔豕突,四下尋著雜物堆、矮牆嚐試從這片死地翻越出去。


    留在高台上的匪首一隻耳見大事不妙,也顧不得滯留在上麵勉力抵抗的賊人,推開身邊人倉皇攀上側麵的矮牆,想要奪路而逃。


    可惜,鄭紅綾盯得就是這家夥,他剛剛翻上牆,還來不及穩住身形,就聽見耳邊唿嘯風聲,未等迴頭,隻覺得右肩突然一挫,整個半邊身子瞬間麻木,人失了氣力,不能動彈。再定睛一看,一杆長槍將他右肩整個刺穿,釘在了矮牆上,槍杆還在嗡嗡震動。


    匪首一隻耳牙齜欲裂,知道這次是兇多吉少,氣急敗壞大喊大叫起來。


    “肏你娘!是哪個龜孫兒害你爺爺!”


    鄭紅綾吩咐五個手下配合痛打落水狗的家丁盡量多的殲滅敵人,自己抹了把臉上的血,來到一隻耳身後。


    “喲,口氣挺大。想肏俺娘?姑奶奶今天先廢了你!”


    話音落,抬腳朝那匪首襠下全力踹去,隻聽一陣殺豬般的嚎叫,那可憐的家夥似是雞飛蛋打,痛唿的聲音響徹整個塢堡,目擊的男性有一個算一個,都隻覺得襠下一涼。


    鄭紅綾抽出紮在一隻耳肩上的長槍,他慘叫著捂住襠部,蜷成一團。


    這丫頭踩著地上的死人和鮮血,吊兒郎當的來到勉強保持鎮定的張員外麵前,後者見了她一身的血,忍不住看了眼方才踢蛋的腳,咽了口唾沫。


    “女俠……謝女俠施以援手……”


    “不必謝俺,這幫人得罪了俺家公子,姑奶奶便教他們做人。”


    “不知女俠所謂公子,是哪位高人?”


    “江夏陳子安,就是最近在你們大冶開鐵廠那個,烏嶺鐵廠。”


    張員外是大地主,並不熟悉礦業,沒聽說烏嶺鐵廠的事情,但卻不敢表露出來,連聲道:“原來是陳公子家中女俠,感謝感謝。”


    鄭紅綾瞧著老頭那虛偽的樣子,嗤笑一聲,直接說了正事。


    “這些人讓你家丁綁好,都交給俺。俺家公子同大冶捕房說明白了,人都交給他們,不能私斬。當然,械鬥死了的也沒辦法,這些首級俺得帶走,他們捕房要論功的。”


    張員外同身邊的管家麵麵相覷,這丫頭說話做事都野得沒邊,瘋瘋癲癲讓人害怕,真不知她家所謂“公子”如何看上這種瘋丫頭的。


    不過,張員外見識了鄭紅綾的戰鬥力,也沒有反對,隻說“全力支持”雲雲,好歹在天亮時候,將二十多個俘虜和十幾顆腦袋都處理妥當,又從村子裏臨時征調了幾輛牛車,將人和腦袋都裝置妥當。


    且不提張員外如何同西塞山駐軍報告,離開張家塢堡,鄭紅綾自覺完成任務,心情大好。


    “姐,你說的,往後帶我吃肉。”


    “那當然。”


    “姐,你剛才那幾招真帥,能不能教教我?”


    “沒問題。”


    ……


    泥鰍坐在牛車上,沒話找話同鄭紅綾聊天,丫頭心情愉快,有問必答。


    從張家塢堡到烏嶺鐵廠並不算太遠,日出時分啟程,趕到目的正好吃中飯。


    陳吉發早收到鏢會傳來的消息,晌午時分放下手中事情,專門等鄭紅綾迴來吃飯。


    見了麵,丫頭滿臉興奮,邀功之意明顯。


    “辛苦了,今天中午給幾位加餐供酒。”陳吉發笑嗬嗬道,“另每人一兩銀子賞錢。”


    那五個粗人立刻歡唿起來,鄭紅綾也開心,拉著陳吉發看牛車上半死不活的一隻耳。


    他麵色蒼白,目光渙散,生無可戀。


    “這是咋了?”


    “被隊長廢了……蛋……”


    梁齊偷偷告密,鄭紅綾目光掃來,他立刻夾著襠跑了。


    陳吉發有些無語。


    “好了好了,你們都去吃飯。”


    其他人都走了,鄭紅綾踢了踢一隻耳。


    “喂,沒死就起來迴話,不然小心老娘給你後麵再來一下!”


    一隻耳一個機靈,虛弱的轉過頭。


    “你們是北麵來的潰軍?”


    陳吉發也收到了協助鄭紅綾的兩個鏢師的報告,大致知道這些人的身份。


    匪首一隻耳本不想答,鄭紅綾抓起槍杆就要戳他後麵,這廝立刻開口搶答:“是,是!”


    他一開口,陳吉發就皺起眉頭,感覺不對勁。


    礦工們的口供說,搶他們的口音怪異,不像是附近一帶的人。這家夥一口的河南腔,與鄂北的方言差不多,礦工們不應該感覺奇怪的。


    壓下疑問,他繼續詢問。


    “為什麽搶礦山?”


    “搶……搶礦山?”


    匪首一臉的懵逼。鄭紅綾以為他不老實,作勢要戳他,他立刻叫起來。


    “冤枉啊,公子,女俠!真冤枉,咱沒搶過礦山呀!咱是河南的潰軍,今年四月被流寇驅趕到了鄂北。咱們怕迴去吃軍法,就在黃州落草。三天前剛從黃州下來,在湖邊的蘆葦蕩裏摸了下情況,聽說西塞山的張員外有錢,就跑去搶了。沒想到遇到女俠的隊伍。公子,咱是真的冤枉呀!”


    陳吉發憋著一肚子無語望向鄭紅綾,後者扣著腦袋,咧開嘴笑了笑。


    “啊呀,好像抓錯人啦……”


    “紅綾!”


    “誒,這事兒不怪俺,是那個小乞丐的情報有誤……呃,陳公子你先別生氣,等俺吃個中飯,吃過飯就去找真兇,這次保準不會搞錯!”


    陳吉發無語加煩悶,揮了揮手,讓這丫頭趕緊走,又轉過來對一隻耳說道:


    “雖然你不是襲擊礦場的匪賊,可你也算是落草為寇,還襲擊了張家塢堡,這件事不能就此揭過。迴頭我會將你送到大冶捕房,如何定罪,自有朝廷法度。”


    “不,不是,大人,小的真的冤枉呀。小的帶著兄弟們好不容易從河南活著南下,隻想討口飯吃呀!張家那件,真的是小的們幹的第一單,也沒有殺人作惡呀!是那張員外死活不肯給錢,咱們才打起來的。公子,大人,您行行好,可千萬不能將兄弟們交給捕房!若是讓官府知道了兄弟們的身份,不說兄弟們都要死,留在家裏的老婆孩子也都活不成了呀!”


    “你們既然顧念老婆孩子,當初為何要潰散?”


    “公子,戰場上的事您不知道呀,成千上萬的人,烏泱泱的到處潰逃,咱們不跑也會死呀。求求您行行好,做牛做馬,您要做什麽都行,放過這幫兄弟們。或者,您要真記恨,殺了我一個人也行,隻求放這些兄弟們一條活路!”


    那匪首竟然掙紮著起來,想給陳吉發磕頭。這時候,牛車上的幾個匪賊也都圍了過來,聽到一隻耳的話,有的淚流不止,有的喊著“老大!咱們兄弟同生共死!”


    陳吉發有些猶豫。但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做過惡還不好說,要查一查才能評判。


    如果真如這個匪首所說,是迫於無奈找富戶解決點糧草補給,從感情上說可以理解,也能說明這群人並沒有壞的徹底,倒是可以給條活路。


    正當陳吉發猶豫之時,一隻耳又說起另外的事來。


    “公子,三天前兄弟們剛過江的時候,遇到了一群操陝西口音的匪盜,順著江往下遊去了。當時還同他們聊了兩句,說是陝西追流寇的兵,在黃河邊上被衝散了,輾轉逃到南邊來的。您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們?您隻要放過兄弟們,咱們的命就是您的,小的讓兄弟們將那群人追迴來,就當是作為投名狀!”


    “哦?”陳吉發聽到這個信息,心中有了計較,“這倒是個將功折罪的辦法。”


    “公子大恩!小的如今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同這些不能動的都留在您身邊做人質。鐵頭!”


    一隻耳大喊一聲,後麵上來個憨頭憨腦的光頭青年。


    “帶著剩下的人,往東邊去,把上次遇到的那十來個陝西潰兵綁迴來交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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