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坤興看著牆上的腳印,自己試了試,發現居然還不如對方翻牆利索。


    “父親,這是個練家子,還是個高手。”


    “近日也沒聽說縣裏有什麽厲害的江洋大盜過境。”


    “這人地形熟得很,應該是縣裏的人。\"


    “嗯,江夏縣這般身手的人物不多,要麽在鏢局,要麽在衛所。”


    趙坤興聽了這個話,似乎想到了什麽。再看父親,正意味深長的盯著他看。


    “你說,這事情如何辦?”


    “若論道理,該給吉發報仇。但這事棘手,牽涉眾多,搞不好要鬧大。”


    “沒錯。”趙天河很欣慰,兒子看懂了其中的道道,“仇肯定是要報的,我們趙家世代輯盜,敢在我們家人身上動刀子,絕不能讓他跑脫了。但這件事不能在官麵上查,出了差錯,泄露了消息,整個江夏的官場都要地震,因此,那些衙門裏的大老爺不會允我們繼續查下去。”


    “父親,這事便交給我。”


    “嗯,去吧。需要銀子,找你嶽父要。雖然是私底下查,但也是公事。為父會以其他名義同縣尊報告開支的。”


    於是,大張旗鼓找到這裏的趙家父子,便鳴金收兵,對外,便宣稱線索斷了,查不出來,暗中,趙坤興帶著兩個身手厲害的快手,順著線索繼續排查。


    這樣過了幾日,陳吉發依舊昏迷不醒,來探望的人漸漸少了,好些人都已經認定了他是兇多吉少,隻是吊著一口氣沒有下咽,怕是有什麽心願未了。


    客人少了,後院就不再忙碌,每日對著哭哭啼啼看她不爽的趙氏,吳小姐也覺得尷尬無趣,於是也就不再來了。後麵陳吉民又請大夫來看了兩次,依舊是敷衍開藥,全無效果。


    王家派人來,要把書童王紹康接走,可他鬧起了脾氣,賴在陳家不走,說要守著少爺,於是作罷。


    後來,王紹棠又代表王老爺來,詢問王寶珠的親事該如何處置,這次說的更加明確了些,王紹棠告訴陳友富,若是要他家妹子過門盡孝,便全了妻禮,今後便是陳家兒媳,掌管後院,若是不要他家妹子過門,往後便各自安好。


    陳友富如今不像起初那般急切,漸漸接受了不幸的事實,兒子如今這個狀況,也不怪人家心疼女兒。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也有閨女,犯不著讓人家的閨女過來守活寡,於是便對王紹棠說,請他們另尋良婿,還將王寶珠的八字也還了迴去。


    王紹棠其實也有些尷尬,但畢竟是他家裏的妹妹,怎麽可能真的送來守活寡?於是收了八字便迴去了。


    王寶珠對陳吉發本沒有太多感情,隻是想借著與陳吉發成親的由頭躲避鄭二少,但後麵的事情發展,超出了她的控製,又聽說陳吉發重傷不醒,眼見不行了,兄長要去陳家退親。嫂子蘇氏找到她,問她是個什麽想法。


    “退就退吧。”她厚著臉皮道,“寶珠先前本就不想做妾。”


    蘇氏雖然能做王紹棠的主,但做不了王老爺的主,寶珠這麽說,她也隻能歎氣。當年她做這個媒,倒也是為了大家都好,沒想到陳吉發是個福薄的,更沒想到,王寶珠表麵上乖巧,內心裏卻是個算計的。


    到第七日晚上的時候,陳家門口停了輛牛車,下來個帶著麵紗的小姐,跟著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鬟。


    街坊們的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燒起來,門外幾個大娘嗑著瓜子看他家裏的熱鬧。


    大戶人家的小姐,居然不顧禮儀廉恥,帶著個丫鬟就來看臥病的陳公子,這可是石錘的爆款花邊,往日裏,隻有話本子裏能夠看得見。


    那嬌滴滴的小姐頂著陳家人和好事街坊的探究目光,簡單說明了來意。


    “小女熊氏,受陳公子恩,聽聞公子病重,特來探看。”


    陳友富有些拿不定,看向妻子。趙氏打量著眼前的女子,話說得嚴謹,舉止端方得體,像是個好女孩。不過,好女孩卻如何能私自來看兒子?


    隻是,來者是客,又說是報恩,沒有趕人走的道理。


    “小雨,帶這位姑娘去看看你哥。”


    陳小雨一雙眼睛哭了幾日,腫成核桃,聞言低聲應了,帶熊小姐進內院。


    街坊那些長舌婦見這俏小姐果然進去了,嬉笑著腦補情節,又說這陳吉發真是個風流鬼,前腳跟那個吳娘子不清不楚,被克了運勢,後腳快死了又有個熊小姐來報恩。


    隻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醒來享這個香豔的福分。


    熊小姐其實現在心緒也十分複雜,她來這裏,幾乎是耗盡了麵皮名聲,還是瞞著父兄,自己跑來的。不過,她本就無所謂什麽名聲了,陳吉發救過她,人不能沒有良心。


    熊韻芝自問性情淡泊,並不太在意世俗眼光,但在這件事上,也是衝動的可以。唯獨熙和不這樣想,一路上還在說,小姐總算開竅了。


    這死丫頭,不知道腦子裏每日想的啥。


    但所有的這些雜念,在看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陳吉發時,都化作了雲煙。


    眼前的這人,好生脆弱,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斷氣,可偏偏是這人,激揚文字,揮斥方遒,在江夏幹了好多事情,又救了她,還時時處處照顧她的名聲,幫她報仇。


    如今,這樣一個錦繡公子,躺在床上,行將遠逝,又如何能不讓人慨歎命運不公,天妒英才?


    熊小姐坐在陳吉發床邊,麵色淡然,眸光沉靜,良久,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握住陳吉發蒼白的指尖。


    “奴不能為你做什麽,也承不起你的情意。惟願陪你一程,若有來世,再看造化吧……”


    說這話時,熊韻芝還是覺得陳吉發已經快死了的。可下一秒,她卻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陳吉發被握著的指尖,突然抖動了一下,雖然極其輕微,但,熊小姐感受到了。


    “快!熙和,去叫大夫,陳公子動了!”


    熊小姐的驚唿從房間傳出,還未等熙和有所動作,小雨已經大唿起來。


    “娘——!娘,哥哥動了!”


    滿屋子立刻熱鬧起來,叫醫生的,過來看的,喧鬧嘈雜。


    熊小姐畢竟是個閨閣小姐,見這裏已經亂成一團,自己擠不進去,於是拉了熙和,衝她搖搖頭。


    “走罷,再待著不合適。”


    “小姐,明明是你來了他才醒的,這說明你和他是天定的緣分,你不等他睜開眼看見你?”


    “小丫頭哪裏來那麽些話?”不知為何,熊韻芝心情卻不如剛才沉重了,甚至有心情同熙和開起玩笑來,“一天天看你比我還著急,真怕伺候你家小姐一輩子嗎?放心吧,就算小姐我不嫁人,等你到了年紀,會幫你找個婆家的。”


    “啊呀,小姐!奴真不是這個意思,奴隻想和您在一起。哎,就是你總不聽我的,哼。”


    熊小姐笑了笑,悄悄帶著丫鬟上了牛車離開,街坊們聽說陳吉發居然有醒來的跡象,都來看熱鬧,沒有留意。


    等聽說是那個來報恩的小姐觸了下陳吉發的手,便將他從鬼門關拉迴來,原本嘲弄說是不懂禮數的小姐,瞬間就翻轉,被傳成了知恩圖報的仙女。


    可等大夫來了,診了脈,高唿“神跡”的時候,大家卻找不見那位報恩的仙女了。


    陳友富高唿菩薩顯靈,趙氏跪地感謝佛祖保佑。虛弱睜開眼睛的陳吉發,看見一屋子人為自己的安危擔心,卻也說不出什麽感動的話來,隻幹啞著嗓子,想要喝水。


    喝了水,吃完藥,陳吉發便又躺下了。


    大夫交代眾人出去,不要打擾,病人需要靜養。這次,倒是認認真真拿了脈,又認認真真開了方子,讓陳家人每日按時煎服。


    陳吉發躺在床上,大腦如生鏽的機器,有些混沌,過了許久,才漸漸恢複了思維,也聽到了係統的聒噪。


    “生物基礎功能修複已完成……嚐試生物機能強化……能量不足,嚐試部分強化……”


    再翻了翻長長的係統記錄,陳吉發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能醒來,除了係統的金手指的確給力,也要感慨,幸好自己這一年多時間馬不停的努力,攢下了救命的家底。


    因為對江夏縣的改變,對新技術的應用,讓係統總算修複了第二個金手指,生物功能,在關鍵時候,這個功能提升了陳吉發的細胞修複再生能力,讓本來致命的傷口有了恢複的可能性。


    再加上陳家請的大夫雖然敷衍,但起初灑的止血粉,開的順氣藥,的確幫助陳吉發瀕臨崩潰的肌體完成了重建,也算是歪打正著。


    隻是,這次係統徹底耗盡了此前積攢的所有能量,開啟的生物功能也不是很完全,下次提升,就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


    陳吉發閉著眼睛研究係統的時候,他蘇醒過來的消息便飛快的傳到了與他有關的方方麵麵。


    於是,陳家又熱鬧起來。


    先前來慰問過的人,這次都帶著各種補品來探望。因為要臥床靜養的關係,陳吉發都是寒暄幾句,就讓父母接待。


    大多數來看他的人,都是為了確認他還活著,腦子還清醒,先前說的事還算數,有了肯定的答複,倒是沒有什麽心情同陳友富嘮嗑,於是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隻有徐成洛坐得久些。


    “哥哥,你這次遭罪,弟弟有責任。先前合作社的重要場子和重要人,小弟都安排了人手,唯獨疏忽了你。”


    陳吉發不怪徐成洛,他們一起長大的,算是創業夥伴,彼此都想當然以為對方能保護好自己。


    “成洛說話見外,咱們一起創業,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再說,如今天下越來越亂,指不定哪天咱們還要碰到更大的危險,哪能都是你的責任?不過,這事情給哥哥也提了個醒,往後,這些隱在地下的手段,咱們也要有,也要防得住。”


    “弟弟明白,迴頭,我讓街上的兄弟們把那些牛鬼蛇神都敲打一遍。”


    “恩威並濟,給咱們提供消息的,也要結現錢。這件事你找幾個可靠的兄弟,所有事情直接對我本人負責。”


    “自然。對了,弟弟帶了兩個人來,就在外麵,都是能吃苦,能打架的好兄弟。從今天起便住在哥哥這裏,你往後出門,得帶著他們,不然弟弟不放心。”


    “嗯,謝過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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