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軍閃避追敵,向北進入深山老林。


    時天降暴雪,天氣酷寒。部隊冒雪折轉朝東奔鏡泊湖方向,欲與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第三方麵軍陳翰章部取得聯係。部隊在鏡泊湖西部山區輾轉尋找十來日,未能聯係上。十軍揮師奔東北方向曲折行進,數與“討伐”之敵交鋒激戰,雖重創敵軍,但十軍亦有傷亡,糧彈不繼。


    汪雅臣率部隊朝西南方向行進。隊伍中炊事員徐文才,突然身體不支搖晃倒在了山坡雪地上。


    汪雅臣、張忠喜、二牤子、史小媛急忙將徐文才攙架起來。


    汪雅臣伸手觸摸,徐文才渾身火燙:“徐哥,你病了。”


    徐文才擺擺手:“嗨,頭痛腦熱的,出點汗就好了,走哇。”


    史小媛說:“徐哥是餓的。今早上戰士們吃完了,徐哥劃拉鍋底,也沒有半碗粥……”


    徐文才截斷史小媛的話:“說啥呢?我那是看著扔了白瞎了。我是開鍋先吃了。”


    彭二丫說:“你沒先吃。你什麽時候先吃過飯?”


    眾人心口熱咕嘟的。汪雅臣搶下了徐文才背的鐵鍋;張忠喜背上了徐文才的步槍;樸成哲背上了徐文才裝東西的口袋;二牤子和史小媛攙扶著徐文才。十軍的隊伍在艱難地、堅定的前進。傍晚宿營,軍領導人和婦女排一齊動手支架鍋灶,燒化雪水做飯。


    徐文才說:“軍長,米不多了,喝稀的還能對付兩頓。戰士們吃不飽,抗不住冷啊。”


    汪雅臣點點頭:“嗯,殺牲口吧。”


    各團殺了騾馬,樹林裏飄蕩起煮肉的香氣,飯做好了。


    張忠喜盛來一碗高梁米粥。


    汪雅臣在肉鍋裏撈了一缸子肉。粥和肉端到了徐文才麵前。


    二牤子撅來兩截細樹枝,遞在徐文才手上當筷子。


    汪雅臣目視徐文才:“徐哥,往天你總是做在頭前吃在後邊,今晚這頓飯,你先吃,我們大夥看著你吃,你必須吃!”


    徐文才瘦削臉頰上的胡須在抖動。


    人們在催促:


    “徐哥,快吃吧。”


    “趁熱乎吃啊,一會兒涼了。”


    徐文才端起了盛著肉的茶缸,激動:“軍長,參謀長,你們也吃啊。”


    他像往常一樣喊起來:“開飯嘍!”


    他吆喝完:“我想喝口湯,吃飯先喝湯,勝似開藥方啊。”他把缸子裏的肉倒進鍋盛了半缸子湯,走迴來坐下喝了一口:“哎呀,又香又辣又熱乎,正得勁出點汗。哎,你們倒吃飯哪。”


    誰也沒動,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大家沒開飯,都眼睛真勾勾地盯著徐文才。


    徐文才一抬頭,看見汪雅臣正在看著自己:“軍長,大夥兒開飯呐。”


    戰友們的心裏奔流著感情的熱潮,對這樣忠誠的老戰士,還能說什麽呢?是他,默默地承擔著沉重。想方設法為病號和傷員做出差樣的飯,像老父親一樣端到嘴邊;是他,在領導人都感到沒有辦法的時候,他卻變戲法似的,從他那條寶貝口袋裏掏摸出幾把幹蘑菇,加上幹辣椒,放點野豬油,為戰士們熬了一大鍋熱湯……大家滿懷激情裝容不下,漲得眼睛潮潤欲流。


    汪雅臣熱淚盈眶:“徐哥,老話說大旱三年,餓不死廚子。你不能讓十軍餓死火頭軍啊。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戰友們的,是咱十軍的!”


    徐文才也是熱淚盈眶:“軍長,實在…沒辦法啊。”


    汪雅臣拿過徐文才手上掉漆的搪瓷缸子,去大鍋裏盛上肉走迴來,把缸子遞給徐文才:“你必須吃,我看著你吃下去!”


    徐文才熱淚奪眶接過缸子:“吃…我吃。”


    大家這才吃飯。


    隊伍行進中,發現了冷山西南深山中的鬼子森林采伐事務所。部隊隱蔽,派員進行偵察。


    夜裏,部隊一鼓作氣,襲破鬼子采伐事務所,擊斃鬼子三十餘人,俘偽山狗子七十餘人,糧彈得以補充。


    十軍向南進入原始森林,隱蔽休整。白天漸見向陽山坡的積雪開始融化。啊,春天來了!中華民族遭外敵欺淩、國難當頭的一九四零年的春天來了!


    與冰雪抗爭的冰苓花傲然綻開了金亮的花朵。山溪歡快地奏出了悅耳的流水曲。風在樹木梢頭“嗚嗚”地刮過,不再是那麽殘酷尖利。春天給十軍帶來了生機、力量和歡樂。


    部隊休整數日,悄然來到亞布力集團部落南部山林中隱蔽。偵察員迴報,亞布力街內駐鬼子一個中隊,還有二十幾名警察和偽自衛團,無兵力異常調動情況。


    夜幕降臨春寒料峭薄雲漫空,星鬥半明。


    汪雅臣安排史小媛率領婦女排,留下照顧傷員。


    十軍主力運動至亞布力街外。夜半時分,各路寂無聲響分頭行動。周大牤子團在街東,常明團在街西,切斷電話線,準備迎擊增援之敵。曹雙全團在街北;馬三強與範子義指揮火炮;張忠喜率馬團在西南;康洪久團在東南,部隊從三個方位偷襲。各路輕手輕腳迂迴摸近大牆。不料,馬團尖刀班江友坤在爬牆時,不慎滑跌弄出聲響,驚動鬼子開槍。


    一處槍響,處處開火,街上炮台機槍步槍一齊射擊,槍聲大作。


    街內敵兵唿叫奔走各據戰位開火頑抗。眨眼之間,敵人繞圍牆點起了烘烘烈烈的燈火,照耀得牆裏牆外亮如白晝。這燈火是用那紅磚錐了眼子,放在油缸裏浸泡日久,用時繞牆斜伸長木杆鐵鏈條懸掛一點即著。敵兵得亮射有準頭,機步槍開火打得子彈“啾啾”密似急雨。


    敵人將大門耳房裏的早預備下的豆餅,緊急搬運堵塞了大門。爬牆進入街裏的戰士先後犧牲。偷襲不成部隊開始強攻。馬三強與範子義發炮轟擊敵炮台。


    汪雅臣、張忠喜等神槍手一齊開槍射燈。隻聽“叭叭”槍響,那火磚“嗵嗵”掉落。敵人冒著槍彈懸掛備用的油磚。這邊剛掛上,那邊就打掉了。有的還沒掛上就把掛磚火的打死了,烈哄哄照裏不照外,給抗聯戰士提供了打擊的方便。炮彈在炮台上爆炸,炮台被炸塌了,圍牆炸出了大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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