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汪雅臣和周叔一家齊心同豬精拚命的時刻,就見豬精縱身亮蹄向斜刺裏竄去,哼哼幾個起落稀哩嘩啦就沒影了。


    “叔,怎麽樣嗬?”汪雅臣急問。


    “覺著沒咋的,幸虧你呀,要不說不定啥樣呢。”


    周嬸娘幾個跑到了跟前。


    汪雅臣說:“俺嬸心眼來得快,把豬嚇得尥蹶子跑哇。”


    趕跑了野豬老少歡喜往屋走。見周順邁步一瘸一拐地,汪雅臣要背他。


    周順說:“不用背,你扶著我點,活動活動好。”


    迴到屋,汪雅臣把周順扶坐在炕沿上。


    周嬸急忙撩起丈夫的褲子查看,左腿傷重些,老大一條子淤血的青腫。周嬸摸起馬耳朵紮槍,在牆角挖出一個扁形青花瓷酒甕來,急急地揭去封口的油布、泥頭、木塞,倒出半碗蘸著酒給丈夫揉著傷,說:“雅臣,你幫了大忙啦。要是你叔出點事,這一家子可怎麽過呢?”她說著要掉淚了。周苓子姐仨低了頭咬嘴唇。周順拿起煙袋來抽煙。


    汪雅臣:“嬸,別這麽說,要不是你們收留俺,在山上這一宿連凍帶餓的,能有好嗎?叔,俺覺得真是怪事。”


    周順抽了一口煙:“哦,啥怪事兒?”


    “您那一洋炮,俺看得明白是打上了,可那豬冒火星子竄上來了;再說俺覺得那一鍬準把豬頭劈成兩半子,可鍬砍壞了豬能一蹦多遠。這不是怪事嗎?”


    周順點點頭:“唉,要不怎麽叫豬精呢?這是個不戀群的孤豬,在這西南上有七八裏地吧。那地方叫野豬溝,坐北朝南三麵是山像簸箕似的。放山挖藥材采蘑菇的讓它禍害的不算,遠近出名的炮手也讓它禍害好幾個啦。這怪物到了三伏暴熱的天氣,鬆樹淌油子的時候就往那鬆樹上蹭,蹭一身鬆樹油子再到河邊沙灘上軲轆一身沙子,躺那太陽底下曬。這樣一遍又一遍地折騰,渾身掛甲刀槍不入哇。”


    “哦,”汪雅臣驚異:“這麽說,這個禍害人的東西沒法治它了?”


    周順歎了口氣:“沒法子啊,這家夥賊奸呢,要好治,它這麽害巴人早治它了。”他不讓妻子揉了:“你歇一會兒吧,我自己慢慢活動活動。”


    周嬸說:“中,亮天了,該燒火做飯了。”轉身觀察狗,拿鬆明子仔細查看,發現狗肚子受傷了,破皮了所幸不深,急忙找出刀傷藥給狗上藥。


    汪雅臣攙扶著周叔,在屋裏屋外慢步溜達。


    周嬸開始做飯,周苓燒火幫廚。罕見的炒雞蛋的香氣,在屋裏飄浮彌漫開來。周嬸把炒好的雞蛋盛進一個盤子裏,走進屋放在炕上的炕桌上。


    二牤子從鍋台旁跟著周嬸走進屋裏,眼睛盯著雞蛋看。


    周嬸輕聲:“你爹和你雅臣哥都沒吃呢,等一會兒再吃,啊。”


    二牤子點頭:“嗯,我知道啊。”


    早飯周順高興喝了不少酒,


    周嬸把雞蛋夾給汪雅臣。


    汪雅臣又把碗裏的雞蛋夾給大牤和二牤子。


    周順飯後醉臥炕頭。


    周嬸要汪雅臣歇兩天再走——眼看著要下霜了,老光著腳怎麽成呢?她找出一雙給周順納好的鞋底,比量了汪雅臣的腳,行,做雙鞋幫上好了給雅臣穿吧。周苓子幫娘做活。大牤子、二牤子哥倆纏著汪雅臣去打鬆鴨、山雞。周嬸答應了,囑咐在跟前轉轉別遠走。


    汪雅臣把洋炮裝藥填彈整備妥當,背上裝火藥、鉛彈的皮兜子和小哥倆出屋來。黑狗鑽前跑後的跟著。地裏的苞米被糟蹋得七倒八歪、苞米棒啃得半截流星好大一片。汪雅臣心疼,說不定哪天還得來呀。不中,不能挺著讓它禍害,打這個孽畜!他對兩個牤子說:“咱別打鬆鴨、山雞了,打豬精去!”


    小哥倆瞪眼反對:“你敢去打豬精?別去了,豬精厲害啊,出名的炮手都死了好幾個了!”


    汪雅臣說:“把苞米糟踐沒了,咱們吃啥?上山下地的碰上它就是麻煩事,不打住它能安生嗎?你倆要幫俺,俺就照量照量去,整好了把它大獠牙掰下來給你倆玩!”


    周大牤子問:“真的?咋幫啊?”


    “你倆先在房山頭玩,等俺走遠了再進屋,俺嬸俺叔不問就別說俺打豬精去了,把狗也喚迴去。”


    “中,你千萬得加小心呐。”小哥倆一步三迴頭的往房子跟前走去。


    汪雅臣沿著豬蹤往前攆,蹤跡進了樹林就模糊了。


    他大步疾行翻山越嶺尋找那三山抱穀的地形。過了一條小河翻上了一道山梁,迎麵是一塊臥牛似的大青石。這一陣子走得急渾身燥熱,他坐到石上洋炮倚肩想稍事休息。人在這坐著眼睛四外張望,哎,那灰不溜秋的是什麽?起身上前一看,竟是吃囫圇苞米沒完全消化破破糟糟的新鮮豬糞!左右一看,這地方野豬經常來迴都霸壓出小道來了。他噌噌爬上了大石旁邊的一棵大柞樹,這兒正是三麵山嶺環抱一條闊穀。溝坡蒼鬆濃翠發黑,崗上樹木擠擠叉叉。五味子藤蔓像紅蛇纏繞攀爬,軟棗子秧莖似灰蟒盤旋而上。兩聲“吆吆”急驟遠逝的鹿鳴,增添森森冷氣。


    他從樹上下來,端著洋炮機警地順著小路往西搜索。山勢一彎聳起一道刀切似的石崖。崖底與山坡相交處隱約有洞穴。他不敢再往前走,折身從山後背攀上崖頂。崖下黑糞點點,往西不見明顯活動的痕跡。他撿起一塊石頭朝洞口扔去,石碰石“嘭嚓”響,不見動靜。他摳起一塊大石軲轆轆推下去,仍不見反響。野豬沒在窩,它總得迴窩,迴來就打它!


    他下了石崖尋找伏擊地點,找著找著又迴到了大青石這兒。他圍著攀登過的大柞樹轉了轉,預備了幾塊碗口大小的石頭。好,就在這兒以逸待勞。他在大青石旁邊不遠處坐下來。哎,這樹棍子咋這麽格屁股呢?他伸手摸起來剛要扔出去,呀,哪是什麽樹棍子,竟是一節灰白的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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