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沐青婼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一片混沌的迷霧,她茫然地佇立其中。


    忽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抬眼望去,那緩緩浮現的人影,竟然是她的養父沐時安。


    他的麵容,再無平日的和善,對她橫眉立目,怒聲斥責:


    “沐青婼,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白養了你十六年!你就是這般迴報我的麽?”


    他的聲音飽含著無盡的失望與憤怒,每一個字都如利箭般,穿透沐青婼的耳膜,直刺她的心底。


    沐青婼的嘴唇顫抖著,發不出一絲聲音,雙腳似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


    她驚恐地看著沐時安一步步逼近,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間,他的臉迅速扭曲變形,原本平整的肌膚,開始褶皺、幹裂,一塊一塊地剝落,露出裏麵焦黑的、仿佛被烈火焚燒過的可怖皮肉。


    那燒壞的部分,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青煙,散發著刺鼻的焦臭氣息。


    原本的五官早已模糊不清,唯有一雙陰森的眼睛,閃爍著怨毒的光芒,死死地盯著她:“沐青婼,你還我的命來!”


    “不……!!”


    沐青婼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絕望的尖叫,一下子將她從噩夢中驚醒。


    她猛地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跳動,仿佛要衝破胸膛。


    此刻,她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被褥被她的冷汗浸濕,雖緊緊地裹在身上,卻仍無法驅散她的寒意。


    她環顧身側,意外的,楚雲珩竟然不在身邊。


    明明,在入睡之前,他還擁著她纏綿悱惻,軟語溫存。


    這些日子,她也習慣在他的懷中入睡,心裏莫名覺得踏實。


    以往噩夢驚醒之際,楚雲珩都會好言安慰,哄她入眠。這會,沒有他陪著,她的心中,竟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大半夜的,這狗東西幹嘛去了?


    好一會,沐青婼才稍稍緩過神來,但夢裏可怕的一幕卻如影隨形,再無睡意。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披衣下地,坐在桌前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她的情緒漸漸得到舒緩。


    等了一會,還是不見楚雲珩迴來。


    昏黃的燭火,在寂靜的屋內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出詭譎的形狀,愈發襯得這空蕩的房間,寂寥難耐。


    沐青婼心中的煩悶,如雜草般瘋長。


    “這個該死的楚雲珩,大半夜放著覺不睡,死哪去了!”


    她終是忍不住想去尋他。


    推開房門,一股清冷的夜風撲麵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月光灑在庭院的青石小徑上,泛出清冷的光,兩旁的草木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沐青婼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沿著小徑緩緩前行。


    她猜想著,楚雲珩或許去了書房?


    那書房向來是他平日裏愛待的地方,他時常來了興致,在裏麵作些鬼畫。


    前幾日,他獻寶一般,興高采烈地送她一幅畫,畫中人竟是她自己,還別說,這廝畫技還真是不錯。


    她嘴上嘲諷了他幾句,一天天不務正業,玩物喪誌,他笑笑,不置可否。


    可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她卻將畫小心翼翼地疊起,收了起來。


    說不定,這廝今晚又靈感爆發?


    不知不覺,便行到書房附近。


    她抬眸一看,果然,書房內燈光搖曳,人影晃動,沐青婼唇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信步走上了台階。


    剛臨近書房,便聽見楚雲珩似是在低聲喝斥,語氣不悅:


    “不是告誡你了麽!時機未到,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來辰王府,萬一遇到她……”聲音戛然而止。


    沐青婼心中狐疑:他在和誰說話?


    這狗東西平素看上去溫潤如玉,從未和誰發過火,怎地今日聽上去,隱隱有些怒氣?


    沐青婼正自發愣之際,卻不想,有一人從房內腳步匆匆地走出,險些與她撞個滿懷。


    她急忙收住腳步,心中有些氣惱,這人怎麽這般冒失?


    然而,待她穩住身形後,定睛一看,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驚唿一聲: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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