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夜,陰濕潮冷。我獨坐在特高課分部的一間小會客室,燈光昏黃,紙門外隱約可聽見憲兵值夜的腳步聲。


    桌上攤著一遝文件,是關於軍統與地下黨活動的情報。但我興趣寥寥,隻將它隨手扔在旁邊。


    此刻,我的腦海正被另一幅畫麵填滿——十五年前的京都河燈祭。事實上,我經常會想起那個夜晚。


    每到深夜,我總會想起那條河邊浮動的燈火,還有一張絕美麵孔……


    我順手打開抽屜,摸到一張烘焙過的老舊底片,已經被磨損得很厲害了。


    我複製了幾張,但似乎隻有這張原版底片才能給我帶來不可替代的、難以言傳的感受。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穿著淺櫻和服,笑容甜美。她便是鬆島清音。


    我一直以為她死了,死在了十五年前的那條河裏。


    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張照片,被當作廣告掛在櫥窗裏。我很懷疑,照相館是否有權這樣做。


    那是在京都某家老字號照相館。我跟妹妹英子無所事事地混進來,想偷拿幾張漂亮的照片。


    那時候,照相是一種新藝術,好的照片非常昂貴。


    即便早川家不缺錢,除非紀念日或是新年,否則沒人會為這種奢侈的藝術買單。


    我們兄妹是親戚扶養,父母早亡,拍照的事情,更難以啟齒。


    偶然間,我翻到了一張試洗的底片,女孩站在櫻花樹下,麵若桃李,笑容猶如天使。


    天哪,那就是美神吧?雖然還是個非常幼小的娃娃。


    我長大之後見過很多著名的美女,他們猶如擺在精美櫥窗裏的漂亮娃娃,每一個都異常昂貴;但是誰也不如那個小女孩的照片令我震顫。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子彈擊中了,緩慢地破碎,然後再複合、重生。仿佛在心口的位置有一朵花在緩緩盛開。


    “好美……”我甚至鬼使神差地想據為己有——她的一切。


    我順手把那底片塞進衣袋,想把它帶迴去,洗出很多照片,貼滿我的臥室牆壁。


    英子隻是看著我的古怪行徑,並未打擾。這是我們共同“狩獵”期間的默契:沒生命危險的話,各自為政。


    後來,我曾幻想:如果她還活著,如果我能與她接觸,哪天隻是偶然看見,是不是就不會活得如此痛苦和不堪了?


    她就像一道光,以無可阻擋的力量貫穿了我的心髒。


    沒多久,一場盛大的“京都河燈祭”到來了。那是一年中的大節慶,民眾紛紛到河邊放燈,祈福先祖靈安。


    我和妹妹英子照例偷偷潛入人潮,與眾人的想法不同,我們隻是想伺機搗蛋,遊人如織,做壞事很難被抓住。


    正當我偷偷把炮仗扔向人群時,我忽然看見了她!


    那張臉和底片上的五官毫無二致。她正穿著照片上那件粉色和服,微笑著跟隨家人走向河岸。


    岸邊的燈火映在她眼眸裏,仿佛萬點星光。


    炮仗的巨大響聲讓人群混亂了一陣,我選擇的炮仗威力很大,連續不斷地響,而且會發出耀眼的火光。


    如我所願,炮仗引起的火星點燃了幹燥的木頭;人群受到了驚嚇,如愚蠢的鳥獸一樣,盲目地跑了起來。


    這樣很容易發生踩踏,結果會慘烈幾倍。我看見英子朝我豎起大拇指;但當我想到那個女孩可能被嚇壞時,我就興奮不起來了。


    在火光閃耀中,我看見一個穿黑色和服的少年拉起了她,匆匆離開了。他們身後跟著孔武有力的保鏢。


    那少年看上去,很像是她的兄長。


    那一刻,我的心弦被撥動了。我沉默地跟在他們後麵,滿心激動:原來她不隻是張底片,也可以是真實的存在。


    但是,我不敢走近,更不敢招唿她,隻想遠遠看。


    英子擠出人群,過來找我;她察覺我神色異常,順著我的視線望去——


    我猜測她也立即認出了那個女孩,冷冷哼道:“這麽一個小丫頭,有什麽好看?你盯著她作甚?”


    我沒迴答,卻越發緊盯那女孩。她活脫如一隻光芒中的蝴蝶,與周遭花燈相輝映,讓我心顫。


    夜晚的河岸,漫天煙火齊發,萬頭攢動,燈籠與人聲交織。


    英子忽然湊到我耳邊,語氣帶著森森寒意:“你喜歡她呀?哼,你等著,我去把她帶過來。”


    她的語氣不對,我趕忙追問:“你想幹什麽?別亂來。”她卻嘴角一彎:“嗬,好玩嘛。”


    我們家其實都有病。我的父母很早就自鯊了,英子因為瘋得厲害被關了很長時間,直到她學會了偽裝正常人,才逃離了精神病院。


    我因為天生懂得偽裝,在眾人眼裏,成為家裏唯一正常的孩子。但是我自己清楚,我比英子瘋得更厲害。


    借著人群擁擠,英子不知何時已悄悄擠到那女孩身後,扯住她的小手,一臉無害的笑意,似乎在說著什麽。


    女孩詫異地迴眸看她。那少年並未在意,隻是偶爾看看她倆。


    在外人看來,英子隻是個比那女孩大不了兩歲的小孩子,手裏還舉著粉色。衣著整潔講究,一看就是富紳家庭的娃兒。


    恰好此時,旁邊的大型風車突然倒了下來,正好朝著少年的方向,保鏢連忙拉著他跑開。


    這一刻,女孩身邊出現了空檔,身不由己地被英子拉離了家人,前後左右的人群擠在了一起,終於衝散了女孩的家人。


    我看到英子居然拉著女孩繞過河岸護欄,往水邊走去,不由得大驚失色。


    偏偏今晚參加燈祭盛典的人太多了。我的唿喊被煙花爆鳴和嘈雜聲湮沒。


    英子曾抬眼看了我一眼。隻那一眼,我就讀懂了她想做什麽!


    眼看英子帶著女孩一前一後走向了走下了河灘,我暗罵“該死”,拚命擠了到最近處,卻仍隔著幾十個擁擠的孩子。


    “快,別——”我不知道該喊什麽,聲音弱了下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像一幕噩夢。


    隔著人群,我清楚地看見英子猛地使力,把那毫無防備的女孩推下了水。


    “撲通”聲後,漣漪飛濺,女孩沒來及發出完整聲音,就被河水吞沒。


    她那雙絕美大眼睛閃過驚恐光芒,如同流星隕落般消逝。當我擠過人群的時候,為時已晚。


    英子淡定地看著我,在火光與人聲交織下,她麵無表情,唯有那陰惻的眼神泄露出某種快感。


    “你最好別出聲,否則我就跟所有人說,是你推的。”


    英子扯住我衣袖,用低沉嘶啞的腔調威脅。


    人群中似乎有人發現孩童落水,但河燈祭時常有孩子失足,人們並未聯想到兇鯊,隻當是個意外。


    當晚煙火噪音太大了,前後拖延了好幾分鍾,才有不少人撲通撲通地跳下水去。


    我看得清楚,裏麵就有剛才那個少年;和他一起入水的,還有幾個黑衣人,像是家臣武士之流。


    我完全驚呆了,本能讓我選擇了迅速逃離。


    “快走!那個女孩家非富即貴,如果出了事兒,很麻煩!”我拖起英子,拚命擠過岸邊的人群,朝遠處跑去。


    我們擠出人群,跑到小巷深處時,我才發現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了,渾身戰栗著,說不出一句話。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痛恨一個人,雖然她是與我相依為命的妹妹!


    “你為什麽不跳下去?跟她一起去死?!”我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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