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台的燈光昏暗,窄窄的長廊迴蕩著遠處舞台上絲竹之音的餘韻。


    藤原重光靠在後台一根斑駁的柱子上,麵色蒼白,右臂上血跡斑駁地洇透了他昂貴的西裝外套。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鐵鏽味,與戲院的檀香氣味形成刺耳的反差。


    不遠處,夏禾正跪在地上,眼神複雜地望著藤原。他的手中還握著那柄細長的匕首,刀刃上隱約殘留著鮮紅的血跡。


    匕首是藤原親手送給他的,曾經是一份象征友誼與信任的禮物,而如今,卻變成了致命的武器。


    “夏……”藤原的聲音微弱,卻帶著出奇的溫柔。他緩緩抬起未受傷的左手,虛弱地向夏禾擺了擺,示意他靠近。


    “你……為什麽不喊人?”夏禾低聲問,手指發顫,匕首幾乎握不住。他的臉上混雜著困惑與慌亂,似乎沒料到陷入如此狼狽的情形。


    藤原低低笑了一聲,血從他的嘴角溢出一絲,“人總難得......想任性一迴。”


    夏禾的神情變得極為複雜,眼前這個人,既是自己恨之入骨的敵人,卻也是台下最忠實的觀眾。


    一周以來,他總是坐在最好的位置,用熱情洋溢的掌聲支持他,一次不落地送昂貴的鮮花和禮物到後台。


    藤原送禮非常講究,絕不會隻送給夏禾,而是當天這場戲的所有角色,無一遺漏,人人都有。


    雖然,鮮花和精致的日式點心並不實惠,但心意還是尚佳。同時,他還暗地裏給劇團捐款。作為一名為期一周的劇粉,藤原足夠慷慨了。


    “去處理掉工具。”藤原喘息著,靠著柱子勉力站穩,“趁他們沒發現……離開這裏。”


    夏禾看著藤原,遲疑片刻後,他用力地握了握拳,轉身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中漸漸模糊,仿佛也帶走了藤原最後的力氣......


    就在夏禾去後門處理匕首的時候,鬆島輝一郎趕到了休息室門口。藤原隻能讓鬆島進來,為夏禾打掩護,終於讓他成功溜走了。


    然而,鬆島的眼睛畢竟不同凡響,他注意到了藤原懷裏的那捧鮮花,很不對勁。


    等夏禾剛一離開,他便快步走上前,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藤原慘白的臉,“藤原閣下,您受傷了!”


    鬆島未等藤原允許,便伸手把鮮花拿了過來,這才發現藤原的右臂鮮血直流,已經濕透了衣袖。


    “隻是……一點小事。”藤原強撐著虛弱的聲音,試圖掩飾,但他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


    “快去醫院!”鬆島不容分說,一把扶住藤原,朝門外喊道。


    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言。


    藤原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身體一下子擺爛了,剛才都是超額發揮;


    鬆島則緊張地看著藤原蒼白的麵色,以及他那血流不止的手臂,不得不撕開自己的軍用披風,匆匆將藤原的傷口包紮。


    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先善後吧。


    車子疾馳在上海繁忙的街道上,輪胎碾過積水時濺起水花,車廂內卻是壓抑的沉默。


    鬆島一邊緊盯著藤原的狀況,一邊在腦海中反複思索剛才後台的情景,很容易得出夏禾就是兇手的結論,但他隱約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藤原閣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鬆島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裏透著一絲關切,但更多的則是警覺。


    藤原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問。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隻是意外……不必深究。”


    鬆島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敷衍的迴答並不滿意,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他心裏隱隱覺得,藤原似乎在掩蓋著什麽,而這一切可能與剛才那位著名的伶人夏禾有關。


    車子很快抵達了醫院,一群穿著白色製服的醫生和護士已經等候在門口。在他們的緊急處理下,藤原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右臂的傷口很深,可能會留下永久的疤痕。


    其實,對藤原造成危險的,不僅僅是這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而是藤原患有先天性血小板缺少症,流血會危及生命。可以說,剛才他是拚了命拖延著給夏禾打掩護的。


    鬆島守在病房外,來迴踱步,眉頭緊鎖。他心中疑雲重重,腦海中浮現的是夏禾在舞台上飄逸的身影,以及藤原那鮮血淋漓的胳膊。


    “藤原閣下為何要隱瞞?”鬆島喃喃自語,眼神中掠過一絲憤怒和困惑。


    他知道,以藤原的特殊地位和鬆島自己的軍銜,完全可以對租界警署施壓封鎖戲院,將夏禾和可能的同黨一網打盡,但藤原卻甘願冒生命危險,拖延就醫時間,掩護刺客逃離。


    這讓鬆島無比矛盾。一方麵,他對藤原的決定感到不解甚至憤怒;另一方麵,他也感到一絲無法言說的敬意——


    這種寬容和自我犧牲,仿佛讓藤原顯得不再隻是一個冷酷的軍政人物,而是一個更複雜、更矛盾的人。


    與此同時,夏禾已穿過幾條濕漉漉的小巷,最終在一處廢棄的倉庫內與“微光”社團的幾名成員會合。


    他氣息微亂,臉上帶著未褪的驚惶。


    “夏哥,你成功了嗎?”一名年輕的成員小聲問道,眼中燃燒著崇拜與熱血的火焰。


    夏禾抬頭,目光複雜地看向眾人。他緊緊攥著衣袖,指節泛白,卻沒有立刻迴答。


    藤原那虛弱卻包容的眼神還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原本該恨藤原,恨到刺殺時毫不猶豫,但那一刻,他卻猶豫了。


    “……沒有成功。”夏禾終於開口,聲音低沉。他放下袖子,眼神裏透出疲憊與內疚,“我們終究……沒有準備好。”


    其他成員麵麵相覷,有人拍桌子大唿可惜,有人則陷入了沉默。倉庫裏的氣氛陡然緊張,幾盞昏暗的燈泡搖曳不定,將幾個人的臉色映照得陰晴不定。


    他們的社團“微光”,原本是由一群熱血青年組成的進步組織,但他們缺乏經驗,內部鬆散且目的不夠明確。


    這次刺殺行動,看似周密卻漏洞百出。更糟的是,他們沒有考慮失敗後的撤離計劃,幾乎已經完全暴露了行蹤。


    “我們該怎麽辦?”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剛加入的新成員看向夏禾,眼裏透著不安。


    “散了吧,”夏禾疲憊地揮了揮手,眼神黯然,“這次行動失敗了,再聚就是死路一條。大家……保重。”


    倉庫裏一陣騷動,隨後,成員們紛紛低著頭離去。他們的影子被昏暗的燈光拉得很長,漸漸隱沒在黑夜中。


    夏禾獨自坐在倉庫的角落,望著外麵細密的雨簾,眼神中掠過複雜的情緒——憤怒、自我懷疑,以及一種無法言說的彷徨。


    他們的前途究竟在哪兒?泄憤式的“荊軻刺秦王”,對局勢真的能產生很積極的影響嗎?國際上能聽到人民的唿聲,看到人民的苦難嗎?還有就是,戰爭還有機會力挽狂瀾嗎?


    這些問題,似乎沒有人能答複他。除了情緒,還是情緒,微光社團越來越危險了,他擔心著每一個人的安危。


    這一次的犧牲是巨大的,於他而言,做了那麽久的劇團工作,在當地建立的聲譽,一切都將被迫中斷......


    夏禾並不抱怨,他隻是希望得到一個答案,他以及他們到底該往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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