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丹猛地踹開大門。


    房間昏暗,坐著的人神色緊張地站起身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身後,幾名神情尷尬的守衛跟了進來。


    他們理應阻止伊丹的擅闖,但誰又敢攔一位聖騎士?


    “伊丹?這裏是海布登統治議會,不是你能隨意闖入的地方。”


    伊丹掃了開口的男人一眼。


    此人本是中央毫無存在感的貴族,但在海布登,他成了高利貸業的首領。


    而屋內的其他人,也都大同小異——騙子、暴徒、賭徒、走私商的頭目……


    這些罪犯,正是這座無法無天之城的真正統治者。


    “亨本伯爵,看來是真的死了。你現在是這群人的代表?”


    “沒錯,我叫阿爾丁。”男人微微眯眼,語氣透著試探,“聽說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你知道些什麽?”


    毫不掩飾的懷疑。


    作為議會的表麵代表,亨本昨夜被發現暴斃,如今,這些人才不得不站到台前。


    伊丹嘴角浮現一絲譏諷,淡淡道:


    “如果是我動的手,他絕不會連一道傷口都沒有。無跡可尋的死亡……這不正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話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阿爾丁和其他首領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心中本就懷疑彼此,而這次議會之所以召開的如此倉促,正是為了試探、監視對方。


    “請你……注意言辭。”


    阿爾丁小心翼翼地說道,雖不堪,但他畢竟仍披著貴族的外皮。


    伊丹根本懶得搭理,直接從腰間抽出匕首,狠狠刺入桌麵。


    “砰”


    木桌震顫,一道猙獰的裂縫驟然蔓延,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成兩半。


    匕首深深沒入桌板,僅剩刀柄露在外,刀鋒已然不見。


    “我唯一的‘禮貌’,就是現在不把你們這些罪犯全都殺光。”


    他的目光冷漠如刀鋒。


    “護著你們的亨本伯爵已經死了,而躲在你們後麵的休金騎士團,也快走到盡頭。”


    “白鴉聖騎士團,正在趕來。”


    阿爾丁臉色驟然慘白,喉結微微滾動,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伊丹緩緩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語氣冷冽如霜:


    “這座城市,早在很久以前就該被徹底清理。”


    “不過,在那之前,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阿爾丁的聲音帶著不安:“什……什麽機會?”


    “交出海布登的自治權。”


    伊丹的聲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阿爾丁的臉色陡然一變,隨即怒斥道:


    “荒唐!海布登的自治權是經由貴族議會正式批準的,你一個人根本無權決定!你究竟打著什麽算盤……”


    話音未落,伊丹的手已經掐住阿爾丁的喉嚨,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房間內頓時一片緊張,周圍的首領們紛紛拔出武器,隱藏在暗處的護衛也驟然現身,將伊丹包圍。


    伊丹獨身前來,並無一兵一卒,而這些護衛的實力,遠非尋常士兵可比。


    但伊丹毫不在意,他低頭看著阿爾丁,眼中沒有絲毫情緒,隻是輕聲說道:


    “你以為,我會對世俗的財富或權力感興趣?”


    他的聲音冰冷而平靜,仿佛掐住的不是人的脖子,而是一隻隨時可拋棄的玩物。


    “那些東西,留給豬狗們去爭奪吧。我唯一關心的,是清除陛下的敵人。”


    說完,他隨手一甩,阿爾丁如破布般摔在地上,劇烈地喘息著,臉色漲紅,目光中交錯著恐懼與憤怒。


    伊丹嘴角微微上揚,緩緩攤開雙手,朝著周圍的護衛示意。


    “放下武器吧。拿著它們,隻會讓我誤以為自己被威脅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阿爾丁捂著喉嚨,聲音沙啞:“你可知道,這個房間裏有多少把劍?”


    伊丹輕笑了一聲,目光掃視周圍。


    “當然知道。”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但我更好奇的是——這裏有幾把劍,能真正砍到我?”


    阿爾丁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


    他無法確定,即便自己下令攻擊,能真正傷到伊丹的人,究竟有幾個。


    聖騎士團的團長,是帝國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哪怕用一百人來圍攻,或許也隻有一人能僥幸得手。


    可問題是那之後呢?


    帝國的教會,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膽敢向聖騎士出手的人。


    不論是動手的,還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的,都將被一一清算。


    但海布登統治議會也不是孤立無援。


    他們背後有中央的貴族,甚至還有腐敗的聖職者。


    如果他們能聯合一切勢力,也許能讓白鴉聖騎士團付出慘痛的代價。


    阿爾丁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你剝奪我們的自治權,貴族議會絕不會坐視不管。”


    “當然不會。”伊丹輕笑著,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談論天氣。


    “但在那之前——你們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阿爾丁的心猛地一縮,背後冷汗直冒。


    這個瘋子……這個該死的瘋子……


    白鴉聖騎士團的狂徒,果然如傳聞一樣可怕。


    他根本不在乎後果,哪怕會引發一場足以撼動帝國的風暴,他也要徹底鏟除休金騎士團。


    問題不在於誰會贏,而在於誰能承受這場風暴帶來的毀滅。


    阿爾丁和那些首領們,此刻腦海中飛速運轉,權衡著他們從休金騎士團獲得的利益、可能麵臨的損失,以及未來的局勢。


    這是一筆難算的賬。


    “我們需要時間考慮。至少給我們一點緩衝。”


    “明天。”


    “太急了!至少得給我們一周的時間。”


    “嗬,想借這點時間去向中央的貴族哭訴,好讓他們幹涉此事吧?”


    伊丹冷笑一聲,轉身朝門口走去,隨意地丟下一句話:


    “日出之前給我答複。要是到時候還沒個結果——海布登就得迎接一場前所未有的守城戰了。”


    他停下腳步,迴頭掃視著這群滿臉陰沉的統治者,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真想看看,你們這座像沙礫般鬆散的城市,能在聖騎士團和勞斯山脈的偵察部隊圍攻下撐多久。”


    議會廳內,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桌麵中央,那把伊丹刺下的匕首,仿佛帶著千斤重的壓迫,讓所有人都感到透不過氣。


    打破沉默的,是阿爾丁。


    他原本隻是亨本伯爵的得力助手,卻在暗地裏操控著海布登的權力核心。


    “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一個光頭大漢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吼道。


    “那些瘋子要是掌控了海布登,還用想嗎?!這地方遲早會被他們變成某個鬼宗教的地盤!我們的生意遲早被那幫教會蛀蟲吞得一幹二淨!”


    阿爾丁眯起眼,看向怒吼的男人,尤爾德裏克,雇傭兵團的首領。


    雇傭兵?不過是強盜換了個名頭罷了。


    “沒錯。”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冷笑。


    “他們嘴上說這次隻是例外,可這種東西,一旦被他們抓住,就不可能輕易放手。到時候,這座城市會變成他們的狩獵場,我們的地盤會變成他們的糧倉,就像那些被逼迫終身服役的勞斯山脈偵察隊一樣。”


    說話的是塞爾法——海布登最大的灰色行業的掌控者。


    緊接著,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響起。


    “聖騎士團本身倒是其次,關鍵是他們背後的那些神職者。”


    這次發聲的,是吉諾,一名老奸巨猾的賭徒,同時也是海布登最大賭場的老板。


    “據說亨本伯爵原本準備送一份厚禮給列托主教,想討好他,結果沒送出去。現在換成聖騎士團插手,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說不定教會早就想借機把海布登吞下,隻是等不到合適的借口。”


    議會廳內彌漫著低沉的怒火。


    這些人雖然無惡不作,但他們習慣了自己的地盤、自己的規則,任何試圖改變現狀的行為,都會讓他們感到被剝奪。


    喧鬧聲漸漸高漲,憤怒、焦慮、爭執交錯,彌漫在每個人心頭。


    就在這時,阿爾丁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掃過這些激動不已的首領們,低聲說道:


    “剛才伊丹在這裏的時候,你們怎麽不敢這麽說呢?”


    議會廳內,頓時死寂一片。


    “…….”


    房間裏,再次陷入死寂。


    吉諾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猶豫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們的城防……到底能撐多久?”


    阿爾丁沉默了一會兒,低聲答道:


    “城裏雖然有不少雇傭兵,也有一定數量的武裝力量,但裝備簡陋。城牆又矮又薄,別說投石機和滾油了,連趁手的箭矢都不夠。甚至,城牆上恐怕連一個巡邏的守衛都沒有。”


    海布登並非什麽堅固的要塞,而是近代才建立的城市。


    它距離帝國中央不算遠,從未真正考慮過外敵入侵的風險。


    所以,與其說是城牆,不如說隻是勉強圈出城市邊界的一道厚壁。甚至,連基本的維護都沒人去做,更別提配備真正的守城武器了。


    “……那城防軍呢?他們是幹什麽吃的?”


    “嗬,你居然問這麽愚蠢的問題。”阿爾丁冷笑了一聲,語氣裏帶著幾分譏諷,“比起防備根本不存在的外敵,我們的‘光榮而守法’的市民們,似乎更需要有人盯著,免得他們隨時捅死對方。”


    海布登的治安,向來是個笑話。


    當然,城裏並非完全沒有守衛部隊。


    但他們的職責,從來不是抵禦外敵,而是盡量防止一起普通的街頭械鬥,演變成一場全城血案。


    一想到現實的殘酷,眾首領紛紛皺緊了眉頭,頭痛欲裂。


    塞爾法聲音沙啞,像是低低呻吟了一句:


    “這麽說來……和白鴉聖騎士團正麵對抗,完全是癡心妄想吧?”


    吉諾冷哼了一聲,語氣陰沉:


    “別說打贏他們了,就算隻是讓他們的盔甲上留下一個劃痕,教會都會借題發揮,大肆宣揚這是對帝國陛下的侮辱。”


    “所以,我們必須找到讓自己行動合理化的借口……”


    “想辦法證明休金騎士團已經不在海布登,才是關鍵。”


    有人沉吟片刻,提議道:


    “至少,我們在中央還有人脈。先派人去聯係他們吧。我們每年都往教皇陛下的腰包裏塞那麽多錢,隻要他下令,那群騎士又能怎麽樣?”


    “……你們剛才沒聽見伊丹說的話嗎?”


    “那個瘋子已經表明了,他根本不在乎。”


    尤爾德裏克重重一拍桌子,怒聲道:


    “那就讓中央軍出麵幹涉!他們吃了我們這麽多年的錢,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房間裏便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其他首領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阿爾丁無奈地歎了口氣,聲音低沉而冷靜:


    “你以為,教會和中央軍真的會正麵衝突?”


    “別忘了,大將軍可不是那種能被金錢驅使的人。而至於中央的那些肥豬,隻要他們能填飽自己的肚子,根本不會冒險去趟這趟渾水。”


    “我們——隻能靠自己解決這場危機。”


    “……總之,先向中央遞送消息吧。不管如何,他們總會有所行動,甚至可能施加一些我們想不到的壓力。”


    “但願如此。”


    阿爾丁點了點頭。


    首領們麵色陰沉,低聲與各自的隨從竊竊私語。


    但房間裏的氣氛已經足夠說明一切:沒有一個人對未來抱有希望。


    他們在刀口舔血的日子裏活了這麽久,但和聖騎士團對上,能有好下場的……一個都沒有。


    “那麽,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為止。剩下的時間,各自迴去陪陪家人。”


    “為什麽不考慮與休金騎士團合作?”


    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阿爾丁的話。


    所有人目光一凜,紛紛看向發聲者。


    那是一直沉默不語的走私商首領——奧佩爾特。


    他掌控著來自邊境的稀有香料與違禁品,並以此在中央貴族之間建立了強大的關係網。


    許多被教會列為禁品的東西,都會經過他的手流入市場,因此,即便在海布登的統治議會內部,也有不少人曾求助於他。


    阿爾丁一直以為這家夥算是個聰明人,但此刻,他不得不重新評估自己的看法。


    “你是說……與休金騎士團聯手?”


    “沒錯。”奧佩爾特語氣平靜,“我們不必獨自麵對白鴉聖騎士團。休金騎士團的實力不容小覷,而我們的力量也並不弱。城防軍之外,我們還有自己的勢力——各自手下的幫派成員。他們可比正規軍更擅長戰鬥,更有膽識。”


    阿爾丁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你是瘋了,還是天真得可笑?”


    他的目光冷冽,語氣鋒利如刀:


    “如果我們站在聖騎士團一邊,或許還能在議會內部製造混亂,找到一條生路。”


    “但如果我們與休金騎士團聯手對抗聖騎士團呢?”


    阿爾丁聲音低沉,仿佛黑暗中的寒風,直刺奧佩爾特的心髒。


    “那就意味著,我們徹底斷絕了後路。”


    “帝國,會把我們釘上‘叛徒’和‘異端共謀者’的恥辱柱。”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帝國軍隊,會被派遣至此。


    巴爾斯·瓦爾特大將軍,將親率大軍,以雷霆手段平息叛亂。


    到那時,海布登的一切——城牆、街道、建築,甚至城中的每一個人,都將被碾成塵埃。


    沒有逃路,沒有談判,沒有仁慈。


    這座城市的名字,將從帝國的地圖上被抹去,隻剩下散落在廢墟中的灰燼與白骨。


    自從皇帝遇刺事件以來,已有十幾座城市因為“勾結異端”而被徹底夷平。


    那場血腥的肅清,讓整個帝國至今仍戰栗不已。


    休金騎士團之所以能存活至今,隻是因為他們始終隱藏在暗處,未曾正麵挑戰帝國的威權。


    一旦他們與休金騎士團公然結盟……


    等待海布登的,將是帝國最殘酷的製裁。


    奧佩爾特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但阿爾丁根本不打算理會他。


    一個影響力最小的家夥,不值得浪費時間。


    他直接宣布:“那麽,散會。”


    “阿爾丁大人!”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阿爾丁的怒火瞬間升騰。


    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阻礙他結束這場該死的會議。


    來人是一名士兵,滿頭大汗,臉色蒼白得像死人一樣。


    阿爾丁心頭一緊。


    “快……快去外麵看看!”


    “外麵?”


    阿爾丁皺著眉,和眾首領走向窗邊。


    他們探頭望向露台,發現街道上擠滿了人群,所有人都仰頭望向天空。


    “發生了什麽?”


    帶著疑惑,他緩緩抬頭,


    夜色下,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如同泡沫一般,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個海布登。


    金色的光芒緩緩流動,如水波般輕柔,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阿爾丁的心髒猛地一沉,隱隱察覺到不妙,但他依然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時,一隻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是尤爾德裏克。


    這個剛才還怒吼著要誓死抵抗的雇傭兵頭目,此刻臉色慘白,瞳孔緊縮,身體微微顫抖。


    “阿、阿爾丁……”他的聲音像被人掐住一樣,帶著深深的恐懼,“我們……恐怕隻能投降了。”


    阿爾丁眯起眼:“你到底在害怕什麽?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尤爾德裏克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幹澀:“我、我在戰場上見過幾次這種神術,當時我被聖騎士團雇傭,親眼見過……”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壓製內心的恐懼:“這是神聖屏障,以聖力構築的封鎖之牆。”


    “隻要它完全成型,屏障內的所有人都會被困在其中。”


    “任何聲音、任何物體,甚至是靈魂,都無法從裏麵逃脫。”


    阿爾丁的眉頭皺得更緊:“你是說,我們被困住了?”


    尤爾德裏克僵硬地點頭,喉嚨發幹:“聖騎士們稱它為——‘皇帝之足’。”


    “每一次,這道屏障降臨的地方,凡是不肯投降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阿爾丁渾身一震,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可怕的畫麵:


    無數曾經輝煌的城市,在一夜之間化作死地,建築被夷為平地,屍體橫陳,血流成河。


    而這片金色的光芒,正是屠殺的前奏。


    尤爾德裏克的聲音已經發抖:“就像名字一樣,被‘皇帝之足’踩住的地方,隻會被徹底碾碎。”


    “伊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我們不交出自治權,他就會把這座城市,從帝國的版圖上徹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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