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威士美發店。”木雲平低聲吩咐道,苦力強應了一聲,拉著他徑直朝美發店奔去。


    進了店,木雲平說道:“老板,淨麵。”屋裏正有個女客人燙著頭發,老板忙不迭地迴應:“稍等會兒,馬上就好。”說罷,手腳麻利地將女客的頭發卷好,又小心翼翼把燙頭發的家夥什挪到離木雲平較遠的地方,這才轉身過來。


    老板打上泡沫拿起刮刀,輕輕剃起木雲平的胡須,手法嫻熟地清理起來。末了,用一條熱乎乎的白毛巾,輕輕蓋在木雲平臉上。


    木雲平趁著熱氣氤氳,壓低聲音:“小刀犧牲了,是我送他走的。”


    美發師的手頓了一下,沉默片刻,同樣輕聲說道:“解脫了,你也別背什麽心理包袱。”


    木雲平眉頭緊鎖,帶著幾分無奈:“小刀沒背叛組織,可藥性發作,他不小心透出了自己的潛伏地址,聯絡點隻擠出‘崇文路’三個字。”


    丁默邨急需成績在日本人跟前邀功,盯得死死的,給宋德寶下令三天內必須有結果。”


    美發師手上動作不停,眼神卻暗沉下來,低聲迴著:“崇文路範圍不小,一時半會兒也難排查清楚。”他輕輕揭下木雲平臉上的毛巾,拿開刮刀,又用濕毛巾擦了擦木雲平下巴殘留的胡茬碎屑。


    店裏還有女客人,不便多談,主要的說完木雲平就離開了美發店。


    “去拳館。”木雲平吩咐道。


    苦力強應了一聲,拉著黃包車一路疾馳,奔向拳館。木雲平坐在車上,神色平靜。不多會兒,車子穩穩停住,他利落下了車,熟稔無比地穿過拳館前廳,腳下步伐不停,徑直朝著喬四爺的辦公室走去。到了門口,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門,臉上瞬間堆滿了恭敬,揚聲喊道:“師傅!”


    喬四爺正靠在太師椅上,慢悠悠翻著賬本,聽到聲音抬了抬眼,嘴角泛起幾分笑意:“雲平,最近日子過得咋樣?”


    木雲平趕忙微微彎腰,苦著臉訴起苦來:“托師傅的福,在76號還能勉強待著,就是花銷太大,手頭一直緊巴巴的,幹啥都不寬裕。”


    這上海灘的幫派龍頭杜月笙,慣會把手下有潛力的苗子往各處安插,就盼著關鍵時候,有人能遞來有價值的情報,給自己多留幾條眼線、幾分保障 。喬四爺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在這亂世,徒弟不管是待在警察局,還是紮根76號,隻要能站穩腳跟,往後都能派上大用場。


    木雲平當初能被喬四爺相中,靠的就是機靈聰慧,還讀過些書,腦子轉得快,嘴巴又嚴實。喬四爺初見他,就斷定這小子天生是塊在江湖闖蕩的好材料,打那起便悉心栽培。


    喬四爺合上賬本,起身慢悠悠踱步到窗邊,雙手背在身後,望向窗外熱鬧的街道,不疾不徐地說道:“錢不是問題。最近上海灘可不消停,76號和軍統鬥得昏天黑地,整座城都被攪得亂糟糟的。你在76號裏頭,可得把眼睛睜大點、耳朵豎起來,尤其是碼頭那塊,有啥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傳迴來,千萬別讓自家沾染上禍事。”


    76號行動科,一科科長陳海庚專管走私物資查抄,二科科長宋德寶、三科科長王文濤則盯著軍統和地下黨。


    木雲平連連點頭,說道:“師傅您放心,我心裏有數,一科科長陳海庚這人貪財,隻要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喬四爺微微頷首表示認可,接著話鋒一轉:“過幾天,幫裏有批重要貨物得從碼頭運出去,你想法子在76號和警察局鬆鬆手,可千萬別出岔子,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別在陰溝裏翻了船,這件事,大佬不方便出麵。”


    喬四爺從桌子抽屜裏拿出一遝美元,說道:“這是給你的活動經費。”又拿出一遝法幣,接著說道:“這是給你的,省著點花。”


    木雲平趕緊上前,雙手接過兩遝錢,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臉上堆滿了感激:“師傅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經他二舅李子峰的一番悉心教導,木雲平看問題的眼光有了顯著變化,透過表象看清問題本質。就說杜月笙往大牢走私物資運往重慶這事,木雲平心裏明白,表麵上,這批物資確實解了重慶抗戰的燃眉之急,對抗日大業有幫助。可要是就此認定杜月笙愛國,木雲平覺得,雖說有那麽一丁點可能性,但實在有限。在他看來,杜月笙這麽做,更像是把愛國當成一場投機,是為謀取私利耍的手段,說到底,還是在投機倒把,為自己預留退路。


    另一邊,行動科科長宋德寶有條不紊地安排人手,在飛霞路26號仔細搜尋線索。此處是一座略顯破舊的小院,院牆覆滿了斑駁陸離的藤蔓。


    行動隊員們即刻就位,對小院中的小樓展開了地毯式排查。他們細致入微,不放過任何犄角旮旯,從布滿塵灰的地板,到牆縫,再到天花板的隱蔽處,一寸一寸地翻找,滿心想著揪出那些可能暗藏線索的暗格與縫隙。


    另有一組隊員負責走訪周邊鄰居。他們拿著照片逐戶問詢,一番交流下來,有了收獲:這小樓裏住著三個男人,而目標人物正是其中之一。平日裏,這三人深居簡出,鄰裏們鮮少能瞧見他們的身影。長此以往,大家都暗自揣測,這幾人怕不是混社會的,畢竟他家連生火做飯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宋德寶敏銳捕捉到這“不開火”的關鍵線索,當機立斷,下令讓警察把崇文路所有飯店的老板與夥計都帶迴警局大牢慢慢審問。


    一時間,崇文路各家飯館被攪得人仰馬翻,老板們滿臉無奈與憤懣,嘴裏嘟囔著生意要被攪黃了,卻又不敢公然違抗;夥計們更是嚇得臉色煞白、瑟瑟發抖,滿心不樂意,也隻能乖乖跟著警察走。


    宋德寶這一招看似莽撞,實則暗藏玄機,是故意“打草驚蛇”。他料定軍統的聯絡點很可能就隱匿在這些商戶之中,所以才大張旗鼓地把崇文路飯館人員帶迴警局。隨後,他安排人手暗中觀察這條街上剩餘的商戶。他心裏有數,倘若真有貓膩,那些軍統的人見勢不妙,大概率會試圖關門歇業、匆忙逃走,隻要他們露出馬腳,他就能順藤摸瓜,揪出藏在暗處的其他軍統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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