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萱被伺候著淨了臉,上來脾氣就要走,一出門卻被兩個侍衛拔刀攔住。


    “放肆,你們敢攔本小姐?!”顧萱瞪著一雙兔子眼,“信不信本小姐稟明父王治你們的罪!”


    “我等乃昭善郡主手下,不歸宣王管轄”,持刀侍衛很剛,“七小姐若想懲治我等,需稟明郡主才行。”


    顧萱氣急,“你!”


    “郡主有令,七小姐在軍中需聽鬼醫安排,還請七小姐迴營。”


    顧萱氣急敗壞,想硬衝卻不敢,隻好轉身迴去,卻見剛才攔她侍衛一並跟了進來。


    “鬼醫臨走前吩咐,要屬下親眼看著七小姐清洗幹淨男屍身上的汙穢。”


    驚天一道雷劈下,顧萱頭暈眼花,哭鬧撒潑不休,惹得周圍巡邏將士與軍醫紛紛探頭。


    “這是咋啦?”


    “不知道啊,聽起來是女子的尖叫怒罵,軍營裏什麽時候有女子了?”


    “莫不是哪位將士或將軍的家眷?”


    西北軍裏沒有軍妓,除了昭善郡主外,就隻有每月家眷探親時才有女子進出軍營。


    “家眷探親也該在外圍,這都是軍營深處了”,葛軍醫皺眉,“這聲音怎麽聽得這麽耳熟?”


    葛軍醫走到鬼醫大帳,“怎麽迴事?”


    帳外侍衛如實稟報。


    “怎麽是七小姐?八小姐呢?”葛軍醫眉頭皺的更深。


    聽聞昭善郡主要組建一隻女子軍醫,葛軍醫立即舉薦顧芙,昭善郡主也頗為讚同。


    怎麽沒過幾日,就換了人了?


    葛軍醫撩起軍帳,就見顧萱哭的梨花帶雨,一邊幹嘔一邊拿帕子清洗男屍身上的汙穢。


    顧萱敏銳迴頭,如同見了救星一般,“葛伯伯救我!”


    葛軍醫一跺腳,轉身跑去了中軍大帳。


    被忽略的顧萱更傷心了。


    中軍大帳中,宣王無奈地將前因後果告知葛軍醫,葛軍醫捶胸頓足,“惡母誤子啊!”


    “王爺,你能不能勸一勸秦庶妃”,葛軍醫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或是請昭善郡主想想辦法。”


    宣王打破他的希冀,“萱兒已經入了鬼醫帳下,名字上了軍醫花冊。”


    葛軍醫佝僂著腰離開,迴去便大病了一場,再下床時距春日宴已不足七日。


    宣王掐算著時日,放下鋤頭洗幹淨腳上的泥,迴帳換了身常服便去接顧萱。


    “王爺!”門口侍衛行禮。


    “本王來接萱兒”,宣王抬手免禮,“她可在帳內?”


    “七小姐正在隨鬼醫救治傷患,請王爺稍後。”


    宣王有些驚訝,站在軍帳門口掀起簾子偷看。


    軍帳裏,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兵痛的滿臉通紅,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


    “你再堅持一下”,顧萱邊親自替他清洗傷口邊安慰,“鋤頭上沾了不知多少髒東西,一定要清洗幹淨,不然傷口定會發炎。”


    小兵咬牙點頭,這個他懂,葛軍醫在每旬一次的急救常識課堂上科普過,隻是,“怎麽沒聞到酒味?”


    “這是生理鹽水,又不是酒精,自然沒有酒味”,顧萱解釋,“你這傷口不深,不必縫合,敷上止血的藥材等它自然愈合即可。”


    小兵急了,“那怎麽行?我還要領著手下的弟兄種地呢。”


    顧萱鄙夷地看著他,“拿鋤頭往自己腿上砍,你少幫倒忙你的弟兄們就謝天謝地了。”


    小兵被說的滿臉通紅。


    “先生,傷口已經清洗好了”,顧萱衝一旁的鬼醫道。


    鬼醫頷首,拿著剛磨好的藥粉就要往腿上撒。


    小兵趕忙道,“傀軍醫,您幫我縫合吧。”


    鬼醫翻了個白眼,“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


    “聽見了”,小兵一臉堅持,坐在病床上抬手行了一禮,“我執意來您這醫治,就是想縫合,這樣恢複地快些,請您通融。”


    鬼醫覺得這個小兵有病,在沒有麻沸散的情況下縫合是極痛的,除了必須縫合外沒有人願意嚐試縫合。


    這段時間邊疆穩定,軍中無人受重傷,鬼醫空教了顧萱一大堆知識卻無法實操,如今有傻子主動送上門來,如何能錯過?


    “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老夫便成全你”,鬼醫捋捋胡子,“小七,去準備縫合工具。”


    顧萱幽怨地瞪了眼病床上的小兵,利落拿了縫合工具迴來。


    鬼醫帶上專門的醫用手套,熟練地將羊腸線穿進縫合針,右手持持針器深吸一口氣,然後果斷地將縫合針紮進小兵左小腿的肉裏。


    小兵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萱眼疾手快在他嘴裏塞了一根木棍,以防他咬傷舌頭,順便防止他尖叫。


    雖然聽鬼醫說了很多,但親眼目睹的震撼依然很大,顧萱吞咽幾口,強忍著尖叫和幹嘔的衝動,一動不動站在一旁聽鬼醫差遣。


    偷看的宣王驚訝地睜大眼睛。


    小兵見顧萱一個女子如此,更不好意思哀嚎,隻能咬牙硬挺,麵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傷口不長也不深,沒縫幾針就結束了,鬼醫剪斷縫合線,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顧萱默默善後,“這幾天記得早晚消毒,五天後來拆線,若是傷口有化膿的跡象,趕緊告訴我。”


    小兵慘白著臉點頭。


    顧萱出門叫人,卻正好撞上了宣王,“父王怎麽來了?”


    宣王還未答話,顧萱繞開他道,“女兒先去叫人把那小兵抬迴去,一會兒再與父王說話。”


    “哦好”,宣王愣愣道。


    穿著白大褂的擔架隊很快便來,顧萱指揮著將小兵抬上去,等人走遠後才站在鬼醫身後聽兩人說話。


    宣王麵色複雜,他沒想到往日嬌氣地連衣角沾了灰塵都忍受不了的女兒,如今卻能麵不改色救治傷患。說一聲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果然啊,還是王妃有先見之明。


    宣王忽視這段時間顧萱被虐地無數次的哭泣乞求與崩潰無助的慘痛經曆,如普天下每一個看見孩子長大蛻變的父親一般激動,握著鬼醫的手顫抖不已,淚流滿麵。


    鬼醫抽出了手,“王爺來此做甚?”


    宣王替女兒請假,“春日宴到了,本王需帶萱兒迴蘭州赴宴。”


    鬼醫翹起胡子。


    宣王補充,“昭昭讓本王這麽做的。”


    鬼醫翹起的胡子落下了,留給顧萱一大堆功課,然後趕蒼蠅一般將父女二人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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