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入贅的,雖然阿霜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她還是常常被王太師叫到府中議事,至於晚上,大多是和王浮羅居住在王府。


    王蘇南仍舊賊心不死,他三番五次使計偶遇,王太師實在忍受不了,於是匆忙給他定了親,將人支走了。


    這一日,王太師把她招過來,十分神秘,“阿霜,過來,母親要給你看一個秘密。”


    “秘密?”


    阿霜心底滿是藏不住的欣喜,經過這段時日的考驗,王太師已經徹底認可她了麽。


    這是要帶她去看真正的機密?阿霜期待不已。


    她跟在王太師身後進了密道,等穿過長長的暗道,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密室,而密室中陳列著諸多兵器,有盔甲,也有閃著寒光的長刀和鋒利的長矛,而且她還隱隱約約從下麵聽到了人的聲音。


    有人在下麵操練,下麵肯定還藏著一個更大的空間。


    私藏武器,私自練兵可是要滿門操斬的呀!更何況這還是天子腳下!


    那一瞬,阿霜驚得差點維持不住表情。


    而一旁的王太師正睨視著她,笑意不達眼底,像一隻潛伏在暗夜裏的豹子,隻要阿霜露出一點破綻,她就會撲上來把她撕個粉碎。


    阿霜此時才知,自己上了一艘怎樣的賊船,她知道自己不能慌,王太師這是在試探自己,於是麵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驚訝來。


    她心一橫,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母親有意那個位置?”


    她一無家世二無根基,唯一所能倚仗的就是王太師,況且她還娶了她的嫡子,阿霜知道,即使王太師今日存了試探的心思,但她既然大費周章帶自己來這,定然是存了一分真心的。


    太師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還幹著這樣殺頭的大事,除了那個位置,阿霜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現在談那個位置還為時尚早,此時需徐徐圖之,到時候還得你我一齊發力。”王太師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陛下的身子已經不太好了,子嗣也不剩多少了,我總得為自己打算。”


    她這是承認了。


    王太師野心勃勃,“母親雖然比不上大將軍董涼的勢力,但我在京中經營多年,總算有些優勢。”


    阿霜俯首,“阿霜但聽母親吩咐。”


    “你很好。”王太師滿意地點點頭,順便給阿霜畫了個大餅,“等你和浮羅有了孩子,她會成為新朝的繼承人。”


    “是。”


    除了想要利用她是真的,其他的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離開後,阿霜對於王太師可能要造反這件事,滿心滿眼都是惶恐,就連走在路上都惴惴不安。


    她不過是一個庶民,原本想的也不過是攀附榮華富貴,當個官,永遠擺脫食不果腹屋頂漏風的貧苦日子罷了。


    可現在王太師直接跳出來說我要造反,賢媳你準備一下和我一起,成功了我一步登天,失敗了你人頭落地。


    但這種不安在她進入戶部為官後,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太師是人精,自然看得出她的異常,於是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用事實告訴她跟著自己混絕對不虧。


    阿霜是探花,按例應當授予翰林院編修的職位,翰林院編修為九品,官職不高,離皇帝很近,但帝王已至暮年,已多日沒有上朝,整日宿在後宮寵幸美人,翰林院編修實質上已經變成一個虛名。


    皇帝負責拖著病體尋花問柳,王太師則負責處理朝中事宜,她直接把阿霜塞進了戶部當主事,戶部是實權部門,主事又是六品官職,比她原來的翰林院編修要好多了。


    而往日那些遙不可及的大官竟然也會對著自己戰戰兢兢,巴結討好。


    私宅內,阿霜端坐主位,淡定從容。


    而正二品的戶部尚書站在桌前,對著她這個六品的戶部主事滿臉堆笑,她手裏捧著一個盒子,當著她的麵慢慢打開,露出其中琳琅滿目的物件,“大人,一點心意,還望您笑納。”


    她的聲音諂媚至極,眼睛眯成了縫,姿態極其謙卑。


    阿霜的眼睛一瞬間就睜大了,這匣子裏的隨意一樣拿出去能買下半座城池的鋪子,這樣值錢的東西,此時卻不值錢地堆在了一起,被人送到她的麵前。


    阿霜的心情很複雜。


    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已經不受控製了。


    是野心,是熊熊燃燒的野心。


    跟著王太師這些天,她以為自己什麽富貴都見過了,殊不知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她心中一陣暢快,這種被人討好奉承的感覺前所未有,就像最烈的美酒,讓她一接觸就沉醉其中,徹底無法自拔。


    她不看麵前卑躬屈膝的尚書,而是將目光緩緩移向了遠處巍峨的宮殿。


    權力的感覺是多麽美好啊,難怪那麽多人要又爭又搶,就連她都有點心動了呢。


    人上人啊。


    她本來就想爬得更高。


    不料尚書說道,“還望您在太師麵前多多為我美言幾句。”


    阿霜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間冷靜了下來。


    原來愚不可及的是她。


    她們真正要討好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王太師。


    自己所擁有的權力都來自王太師,自己可以靠著她一步登天,自然也會因為她跌落穀底。


    阿霜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涼意從心間湧起,衝淡了她這些天陷在名利場中被簇擁被討好而滋生出來的浮躁。


    她怎麽可以忘記,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工具。


    她能得到王太師的另眼相待,最大的原因是她娶了王浮羅,而不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才學發揮了作用。


    這些日子,她看著王太師在朝堂上叱吒風雲,卻也看到她在無所不用其極地打擊異己。


    她麵上不露分毫,對王太師仍舊恭恭敬敬,乖巧至極,但心中卻悄悄生了忌憚,以至於在王浮羅想要靠在她身上的時候,阿霜輕輕推開了他。


    “我有點累了,今天就先這樣吧。”阿霜起身離去。


    王浮羅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他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阿霜在外麵有人了?


    他心中一瞬間湧起??的怒火,麵容變得扭曲,然後他又竭力壓製了下去。


    王浮羅輕笑一聲,再怎麽說,他也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室,有母親撐腰,即使外麵有小妖精勾引阿霜又如何,他們永遠隻會是外室,一輩子都不能登堂入室!


    雖然原因猜錯了,但結果卻是猜對了的。


    阿霜的確在外麵有了人,而且不是別人,正是一個熟人。


    “阿霜,我總算找到你了!”


    楊禪抓住她的衣袖,哭得美極了。他已經恢複了舊日的容貌,不再披著小黃鼬的皮囊。


    他那次沒有飲下忘情水,就是想要尋找機會與阿霜重逢。


    楊戩將他帶迴天上後,迫不及待地去了天機閣,整日泡在那裏查閱記載著凡間過往事宜的文書,楊禪則趁此機會偷偷溜了出來,一路追尋阿霜的蹤跡來到了京城。


    阿霜聽他訴說了自己昔年的不得已後,也原諒接納了他,然而她已經有了正夫,不能將他帶迴家,隻能暫時把他安置在外麵的宅子裏。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無名無分,在凡人口中,這叫外室,是見不得光的。


    但隻要能陪在阿霜身邊,外室又有什麽做不得,隻要阿霜的心在他這裏就好了。


    當初得知阿霜沒有忘記自己,楊禪又驚又喜,阿霜喝了忘情水都沒有忘記自己,那隻有一種解釋,就是忘情水都沒能讓她忘記自己,可見她的愛有多深。


    兩人如膠似漆地纏綿在一起。


    阿霜每日下了朝都會來看他,盡管待不了多久就要迴府陪那個妒夫,但楊禪知道,阿霜心裏的那個人是自己,娶王浮羅不過是逼不得已。


    除了沒有名分,一切都是完美的。他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披著別人的皮囊和她在一起,不用懷疑她的愛意到底傾注在誰的身上,他隻知道,現在她愛的人是自己。


    這樣的日子太過幸福,以至於他都想廢去仙身,永遠當個凡人,和她生生世世廝守在一起,阿霜聽說後卻勸阻了他。


    她說,“哪有讓你廢去仙身為我下凡的道理,我若是能有機會能修煉成仙,那你不必經受痛苦,我們也能長相廝守了。”


    楊禪感動不已,他當即打算渡一半修為給阿霜助她成仙,卻如何也喂不進去,阿霜暈了過去,而他被反噬到倒地,然後哇地吐出一口血。


    他看見,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虛影從她身上盤旋而起,鳳凰身上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震得楊禪一動都不敢動。


    楊禪驚駭欲絕,阿霜不是普通凡人,他幹涉不了她的命運,自然也無法渡她成仙。


    過後他想把鳳凰的事告訴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能避重就輕地找了個借口,阿霜倒也不是很失望,反正她隻是隨口問問,能成仙當然好,不能她也不會介意,這凡塵俗世,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這日兩人正在花前月下你儂我儂,阿霜一偏頭卻看見月中飛出一美人,她下意識伸手,下一刻,美人的玉手就牽住了她的手,借著她的力道翩然落地。


    “楊戩?”


    直到那美人落了地,她才看清楚他是誰。


    楊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霜,嘴中卻說,“楊禪,跟我迴去!”


    他已經知道為什麽自己看到她時心會痛了。


    原來他與阿霜的前世是一對戀人,卻因人神殊途最後被活生生拆散。


    他被喂下忘情水,而阿霜隻能另娶他人。


    她雖子孫滿堂,卻孤苦一生,因為她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已經離她而去了。


    餘生,隻餘孤寂。


    她臨終前口中念的依舊是他的名字。


    她竟至死也沒有忘記他!


    當初在天命書上看到這一段過往的時候,楊戩痛徹心扉。


    他決定,這一世,自己再也不會放手了!


    然而這次自己的弟弟卻捷足先登,他恨得牙癢癢,又說了一遍,“楊禪,跟我迴去。”


    他先料理了楊禪,再找機會與阿霜再續前緣。


    他走過去,就要把楊禪從阿霜身邊拉開,


    京城之中鳳氣濃鬱,神仙在這裏不能擅用法力,楊禪左閃右躲,可憐巴巴地向阿霜求救,“阿霜,救我,我不想迴去!”


    阿霜點了點頭,她知道楊戩是神仙,於是迴了屋拿了楊禪送給自己的寶蓮燈握在手裏,她繞到楊戩身後,拿寶蓮燈往楊戩腦袋上砸了一下。


    楊戩暈了過去。


    威力這麽大?


    “接下來該怎麽辦?”


    讓楊禪帶迴天上去,他再找來可怎麽辦?


    兩人正在商量對策的間隙,楊戩醒了,他的眼神有些懵懂,他看著阿霜,“你是誰?”


    阿霜心裏咯噔一下,他不會是失憶了吧。


    果然,下一瞬楊戩又說,“我是誰?”


    不認識正好,阿霜帶著楊禪退後一步,“陌生人。”


    “不可能。”楊戩捂著腦袋坐了起來,“我一定認識你。”


    說這話時,他腦中仍在閃過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與這個女子關係不一般,眼看她就要帶著那個男人離開,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不能拋下我。”


    楊戩死纏爛打,說什麽也不肯放開。


    楊禪站在原地,眸中湧出些許不悅來。哥哥為什麽非要和自己搶阿霜。


    三人剪不斷理還亂地糾纏在一起。


    “你們在幹什麽!”


    王浮羅麵色慘白地站在門口,他說阿霜這些日子怎麽對他這麽冷淡,原來是偷偷在外麵養了外室,一養還是兩個。


    他仔細打量兩人的外貌,驚得吸了一口氣,一個皎若雲間月,一個如清冷寒梅傲立雪中,又染了點墨香,兩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


    不是人間能養出來的絕世美貌。


    他身子搖搖欲墜,就在阿霜以為他的淚水要奪眶而出的時候,他竟生生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


    王浮羅強顏歡笑地說,“阿霜,怎麽不早與我說,我又不是?夫,兩位弟弟生得傾國傾城,何不隨我入府,一同伺候妻主。”


    哼,等入了府,這兩人還不任他磋磨,他一定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張羅著將兩人安置進了劉府,又去王太師那裏通了氣,免除了阿霜的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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