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聲音先後響起。


    女同誌撥算盤的手一頓,笑著道:“小姑娘挺厲害啊。”


    重量和尺寸還有單價的換算,她都要打一下鍵盤,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直接心算。


    “都是家中長輩督促。”俞桑白牙都笑出來了。


    “行,就是這個價格。”


    想到他們三人身兼重任,要替大隊采購東西。


    她細心問道:“你們還要去其他店鋪看一下嗎?”


    “要去。”俞桑點點頭。


    “那布就先放在這裏吧,等你們買完其他的再迴來拿,我們倉庫有小拖車到時候借你們推迴招待所。”


    王翠芳有些驚訝,急忙感謝。


    “麻煩同誌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快去吧。”女同誌笑著擺手。


    告別布店,三人繼續在小街上左逛逛右逛逛。


    期間又看見了兩家布店,隻是裏麵風化布匹較多,很多染毀的布匹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黴菌,沒有處理的餘地。


    俞桑運氣比較好,撿漏了一匹大紅色棉布,這還是靠她誇死人不要命的嘴才得的,那個男同誌藏了幾匹紅布,但是因為外貌問題久久沒有找到對象就擱置了。


    俞桑進去的時候他正長籲短歎,好奇之下俞桑和他嘮起嗑,因為捧場和嘴甜,成功灌了一鍋雞湯讓男同誌打了雞血,立誌依靠人品打動人找到對象。


    最後為了感謝,把其中一匹大紅色棉布送給了俞桑,俞桑開心的不得了。


    這可是紅布啊。


    留著給她未來對象穿!


    接著逛,三人看到了一家掛著破鍋的店麵。


    摸著下巴,俞桑站在門口望了一下裏麵,都是爛鍋爛瓷盆,地上堆了一大堆破瓷缸。


    “進去瞅瞅。”


    買鐵鍋和瓷盆瓷缸都要工業票,數量還少,她想看看有沒有漏可撿。


    謝家安和王翠芳沒有異議。


    進去後,看店的是一個戴老花鏡的老人,眯著眼正看書。


    瞅見俞桑三人進來也不招唿,視若無睹。


    三人早就習慣了,直接開始尋寶。


    俞桑跑到放鍋那塊地,拿起一個黑鍋,能把腦袋伸進去。


    腦袋大的破洞,補起來超麻煩。


    繼續翻找,鍋邊爛了一半,丟。


    隻剩兩個把手的鍋圈,丟。


    隻剩鍋底沒有鍋身,丟。


    ……


    翻了所有鍋,俞桑隻找到了勉強能用的五口鍋。


    大都是小碗大的洞,可以用鐵水補一補,補完還能用。


    雖然會有鐵疤豁口,但是完全不影響使用。


    把鍋搬到櫃台,和老人打了聲招唿,繼續轉戰其他地方。


    瓷盆瓷缸也可以補,隻要不是洞特別大就行。


    王翠芳和謝家安正埋頭找稍微好一點的瓷盆,這年頭結婚送瓷盆可是很有麵的。


    他們想盡可能找一點運迴去,以物換物也行。


    瓷盆要比鐵鍋好一點,破損的洞大多數都是小石頭大那種。


    所以他們剔除了破損太嚴重的,其他都堆疊在一起。


    俞桑瞅了一下瓷缸情況,順手撿了一堆瓷盆。


    去找謝家安時,他們正埋頭找東西。


    “你們要瓷缸不?”


    “損壞嚴重嗎?”


    俞桑想了想:“大部分是細沙眼,大洞的很少。”


    “我們要一點。”王翠芳果斷道。


    “行。”


    謝家安指著一旁選出來的瓷盆道:“桑姐,我們順便也給你挑了一些瓷盆。”


    俞桑沒有推辭,“好,辛苦你和嬸子了。”


    王翠芳笑了,“你這丫頭一路照顧我們,這點小事說啥辛苦呢。”


    帶著他們一起逃命,還帶他們賺錢,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呢,就這點小事簡直不足掛齒。


    “嘿嘿。”俞桑露出了大白牙。


    三人找了半天,幾乎把店裏的大部分東西都承包了。


    動靜之大,把老人都影響了。


    抬眼看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識貨啊。”


    他的這堆東西乍一看是垃圾,仔細修補一下還是可以的。


    俞桑三人把東西搬到櫃台前麵,累的有點喘。


    “爺爺,麻煩你幫我們瞅瞅這些東西咋賣。”


    看見櫃台角落散落著兩三顆水果糖,她把挎包甩到前麵,掏出一把大白兔放在桌上推過去。


    “這些大白兔您甜甜嘴。”


    老人意味深長的笑了:“你這丫頭,眼睛挺尖。”


    俞桑靦腆一笑,“因為我家裏的長輩也喜歡吃糖。”


    所以我才不是諂媚,這純粹是意外~


    老人把書放下,走出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


    “鐵鍋五塊錢一口,瓷盆三塊五一個,瓷缸一塊錢一個。”


    “你們自己數一數,報一下數字我寫個收據。”


    俞桑瞬間理解,給謝家安兩人使了一個眼色,數完以後除了鐵鍋其他兩樣都少報五個。


    “鐵鍋五口,瓷盆七十八個,瓷缸四十九個。”


    “我算算。”老人拿出收據邊寫邊算。


    俞桑乖乖閉著嘴,等他開口。


    “347塊錢。”


    “好的。”俞桑把從挎包掏出小手絹,翻開拿錢。


    數了三十五張大團結遞過去。


    “爺爺,我算了一下是350塊錢。”


    俞桑眨巴眼看著他,老人笑著看了她一眼。


    “我看是你們少數了三個瓷缸。”


    “是的,剛才數錯了。”


    把錢付了,照樣先放在店裏,他們繼續逛。


    可惜後麵再也沒找到能撿漏的,其他的東西要麽是大隊上老人自己能做,要麽就是瑕疵太重根本用不了。


    三人原地返迴,先去布店把東西用小拖車推迴供銷社,再去賣鍋的店運東西。


    推著空車迴去時,俞桑順便買了一斤米花糖。


    到了布店,女同誌還在嗑瓜子。


    看見他們,她笑了。


    “把東西都送迴去了?”


    “是的,謝謝姨借我們小拖車,要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運貨了。”


    俞桑感激道。


    “沒事,都是小事,那玩意兒放著也是放著。”


    把小拖車放好,俞桑將包著米花糖的紙包放在櫃台上。


    “姨,我來的時候正好碰見賣米花糖的,就隨便買了點。”


    “哎呦,我不吃這玩意兒。”


    女同誌推脫道。


    “你不喜歡吃就給家裏小輩嘛。”俞桑忙跑出店裏:“姨,謝謝啦。”


    俞桑一溜煙就跑了,女同誌忍不住搖搖頭。


    把紙包放迴布袋裏,她忍不住嘀咕。


    “這丫頭有點意思。”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逛遍了所有街道,陸陸續續買了一些東西。


    糖廠造型奇特的廢糖,因為磨具弄錯糖果形狀不對,被打成瑕疵貨。


    俞桑三人拿下了三百斤糖。


    水泥廠廠長小舅子做生意,俞桑極為捧場,雇一堆人把他試手的八十袋水泥全部承包。


    一些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他們幾個都是成袋成袋買。


    把兩間屋子裝的滿滿當當。


    前台的同誌看見他們買了這麽多東西塞在屋子裏,麵露不悅。


    俞桑買了一斤紅糖,兩個水果罐頭,還有一包大前門送去,他再也沒說啥,見到三人迴來都是笑臉。


    遇見俞桑他們卸貨,有時還會幫襯一下。


    東西裝滿了屋子,三人就停手了,沒有再買。


    剩下的時間就是玩遍滬市,到處跑。


    俞桑碰見一個照相館,拉著兩人去拍了幾張照片,光是單人照就拍了四張,可謂是十分臭美。


    她想自己買一個相機,就高價和別人收購了一張相機票,花了160塊錢買了海鷗120的相機。


    膠片比較便宜,一個公元牌120相機卷1.8元,總共12張。


    因為不知道大綱和紅昌有沒有這個牌子的膠卷,所以她一下子就屯了10卷,可以拍120張照片。


    給謝家安看的咂舌,雖然他這幾年存的錢還挺可觀,但是讓他花160塊錢去買個相機,他一點都不舍得。


    王翠芳稀罕摸了摸相機,“這玩意兒看著就貴。”


    “媽,我們也買一個?”謝家安立馬道。


    如果他媽喜歡,這錢還是可以花的。


    王翠芳擺擺手,“不用,我一迴去就待在大隊上,沒啥好拍的。”


    謝家安想了想,也是,就不再提。


    因為衝洗照片要時間,他們約定好明天再來拿就繼續逛了。


    走著走著,前麵傳來了一陣哄鬧聲。


    三人都是喜歡八卦的,所以快步上前扒拉,因為俞桑力氣大,他們成功擠進去。


    俞桑一瞅,腦子一滯。


    優越的眉骨之下是一雙緊閉的眼睛,流暢的鼻梁下薄唇緊抿,整張臉充滿了憂鬱的破碎感,泛白的唇瓣惹人憐惜。


    “這小子長的真好!”


    “長得好有啥用?一腳就摔了,腦子磕到石頭估計夠嗆。”


    旁邊有人議論紛紛,俞桑眨眼間就弄清楚了事情經過。


    大家不敢上手送他去醫院,生怕加重了傷勢,很多好心人去附近的醫院叫人,有些在原地看著。


    輕輕偏頭,俞桑看見了石頭上有些血跡,擔憂的從挎包裏找出白紗布,上前抱起他的頭將紗布墊在頭下堵住傷口。


    她的動作十分輕緩,但是氣息一下子將玄鯪包圍,眼瞼忍不住輕顫,他的手緩緩抓住俞桑的衣角。


    醫院的人來的很快,俞桑幫忙把他抱到擔架上,正準備離開,突然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他拽住了。


    她想掰開手又擔心把對方的手指扳斷,隻好往外拽。


    衣服質量太好,拽半天不見斷裂的痕跡,對方緊閉雙眼但是手勁賊大。


    “他頭部受傷需要盡快進手術室,就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吧。”


    醫生直接把俞桑帶去了醫院。


    像兩隻鵪鶉的謝家安和王翠芳默默跟上,被人問,就會指著前麵的俞桑說是同伴。


    到了醫院,要進手術室時對方的手悄然間鬆開了。


    俞桑他們正準備離開,就被護士留下了下來。


    “病人還沒出來,家屬不能離開。”


    “……”


    這是啥時候的規定?咋他們不知道?


    三人麵麵相覷,隻能老老實實待著,等裏麵的人出來解釋清楚。


    一等就是半天,謝家安怕她們餓,就去國營飯店打包了兩個菜和三碗米飯帶迴來。


    剛吃完飯,急救室的門就打開了。


    俞桑他們起身迎上去,“醫生,這位同誌怎麽樣,有沒有大礙?”


    醫生把口罩摘下,鬆了口氣。


    “沒事,就是腦子裏麵有點淤血,可能會影響記憶。”


    是可能嘛,又不是一定。


    俞桑沒放在心上,“好的,謝謝醫生。”


    護士把人推到病房裏,俞桑三人出於關心就跟著去看了一下。


    期間有護士來催繳費,俞桑說行。


    正準備把人弄醒交錢,畢竟她自己賺錢也不容易,不能隨便給別人花。


    就發現對方長而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謝家安激動地拍了俞桑一巴掌。


    “桑姐,他醒了。”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俞桑氣的翻白眼。


    “幹啥呢?幹啥呢?再打小心我抽你!”


    兩人在那邊打打鬧鬧,王翠芳湊到病床前,和慢慢睜眼的玄鯪對上了視線。


    “艾瑪,這小子真俊!”


    長得就像她兒子書上說的那種山間精靈,幹淨又漂亮,一睜眼美得更加驚心動魄。


    “啥?我也挺俊,你怎麽不誇……”


    俞桑拍了謝家安一巴掌,剛轉身就對上了一雙記憶裏的眸子。


    “……”吞了口水,俞桑使勁甩甩頭。


    忍不住嘀咕:“我這是眼花了嗎?”


    她怎麽看見恩人的眼睛了?


    玄鯪看著她,開口道:“你是我對象嗎?”


    顧不上其他兩人震驚的表情,俞桑嗆得咳嗽。


    “咳咳咳,你說啥呢!”


    是不是故意碰瓷?


    玄鯪眼裏飛快閃過一抹笑意,抿著蒼白的唇。


    可憐兮兮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哈?啥玩意?你在說啥呢?


    俞桑嚇得差點金雞獨立。


    “我一看你就覺得親切,你肯定就是我對象。”他斬釘截鐵。


    他失憶了!


    俞桑腦子裏飛快飄過這幾個大字。


    拘束摳扣手指,她急忙解釋:“不是的,我是在路上碰見你受傷,幫忙送你來醫院,我真不是你對象!”


    雖然她是顏狗,但這可是病人,她才不會幹趁人之危的事情!


    再說了,俞桑狐疑看了他一眼,她懷疑對方就是在水裏救過她的恩人。


    隻是現在對方失憶了,問他肯定忘了。


    基於這種可能性,俞桑把挎包甩到前麵,準備去交醫藥費。


    “我去給你交錢,你在這裏休息吧。”


    謝家安和王翠芳看著俞桑出去,圍著病床打量玄鯪。


    謝家安摸著下巴,點點頭:“小臉長得不錯,勉強配得上我桑姐。”


    王翠芳捏捏玄鯪的骨頭,肯定道:“骨架不錯,生的孩子肯定高!”


    淡定的玄鯪一下子紅了臉,緋紅染上蒼白的臉頰,一下子變得豔麗不已。


    “我去,還是隻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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