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書院,晨光微曦,書院的鍾聲悠然響起,青石板上的薄霧尚未散去,晨課的學子們已然在長廊間穿梭,書院內滿是朗朗書聲,與空氣中微微浮動的檀香氣交織在一起,透著一股寧靜肅穆的氣息。


    蘇長安站在長廊一角,望著遠處一座古樸深沉的院落,微微眯起眼睛,折扇輕輕敲著掌心:“大儒們的居所,總是透著一股‘權威氣息’。”


    “這叫書香門第。”無寂站在一旁,手中佛珠緩緩轉動,目光平和。


    蘇長安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也算書香門第?”


    無寂微微一頓,語氣平靜:“佛門弟子,亦是讀書人。”


    蘇長安輕笑一聲,不再多言,邁步走向院門。


    白敬之的居所,位於書院西側的澹泊院,與書院的其他大儒不同,這裏少了些繁複的書院氣派,反而更像是一位隱士學者的書房。


    院門不大,木質的門框上刻著淡淡的篆文,四周環繞著翠竹,幾隻飛鳥落在屋簷上,偶爾啄食著殘留的穀粒。


    蘇長安抬手敲了敲門,聲音不輕不重,恰好傳入院內。


    不多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推門而入,一陣清幽的檀香撲麵而來,院中光影斑駁,映照在青石地麵上,透著幾分沉穩厚重之意。


    書架環繞著整個庭院,占據了三麵牆壁,古籍、竹簡錯落有致,顯然是常有人翻閱的痕跡。院內種著一棵高大的古槐,枝椏層疊,如傘蓋般撐起一片陰影,樹下擺著一張石桌,幾卷經書隨意攤開,仿佛主人剛剛翻閱過一般。


    白敬之端坐在石桌旁,依舊是一身素淨儒衫,手中持著一卷竹簡,目光從竹簡上緩緩抬起,落在兩人身上。


    “來了。”


    “白先生,晚生問安。”蘇長安微微躬身。


    “蘇公子,請坐,你如今身居書院賢士之位,倒是該換個稱唿,莫再喊我‘先生’了。”


    蘇長安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在對麵的石凳上坐下:“那叫白大人?亦或是白賢士?”


    白敬之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貧嘴。”


    無寂微微拱手,神色溫和:“弟子拜見恩師。”


    白敬之微微點頭,示意他落座,目光從無寂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蘇長安一眼,並未多言,隻是隨手翻了一頁竹簡,語氣隨意道:“茶已泡好,坐吧。”


    院中的石桌上,已備好三盞茶。


    蘇長安也不客氣,落座後瞥了眼杯中清茶,茶香馥鬱,氤氳著一絲難言的幽雅。他抬眸掃了白敬之一眼,輕笑著感歎:“先生這院子倒是別有洞天,寧靜得仿佛與世隔絕,若非無寂帶路,我都不知這裏竟藏著這樣一處清雅之所。”


    白敬之淡然道:“書院的大儒們各有棲居之地,而我,隻是找了個最安靜的角落待著罷了。”


    “也確實夠安靜的。”蘇長安笑了笑,瞥了眼滿院書閣,目光一轉,忽然隨意地問,“先生平日都在這裏批閱經卷?”


    “讀書,批卷,偶爾教導些學子。”白敬之語氣不疾不徐,隨手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淡然道,“可惜,如今能靜下心讀書的人不多了。”


    蘇長安聞言,意味地勾了勾嘴角:“所以先生今日破例見我們,是因為我們二人難得還能靜心讀書?”


    白敬之不置可否,目光淡淡地掃過他,語氣平緩:“無寂來見我,合乎情理。但你——蘇長青,你來此,恐怕不隻是單純地拜訪吧?”


    蘇長安端起茶盞,輕輕吹散茶葉浮沫:“先生這話就見外了,我素來敬仰書院的諸位大儒,既然無寂要來探望恩師,我作為朋友,順道拜訪一下,也算是表達敬意。”


    “敬意?”白敬之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端著茶盞的手微微敲了敲桌麵,“你這番話,若讓別的教諭聽見,怕是會驚掉下巴。”


    “哦?”蘇長安眨了眨眼,“為什麽?”


    “書院上下,都知道你最討厭被規矩束縛,文試過後,甚至有教諭當眾說,‘此子若肯專心讀書,怕是可成一代聖賢’。”


    蘇長安聽得嘴角微抽,失笑道:“那位教諭的眼光倒是奇特。”


    “你風華正茂,在書院鬧得風頭正盛,卻處處藏鋒斂跡,這倒讓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在隱藏什麽?”


    蘇長安抿了一口茶,臉上的笑意微斂幾分,緩緩道:“書院是藏龍臥虎之地,不該有太多鋒芒。”


    白敬之沉默了一瞬,目光深邃地盯著他,隨即忽然輕歎了一聲。


    “你不需要再藏了。”


    蘇長安微微一愣,目光微微眯起。


    白敬之放下茶盞,目光幽深,語氣平靜地道:“你的文考一戰,‘何謂聖,何謂賢’一題,讓不少人受益匪淺。學院幾位教諭和長老,都因你的見解而生出頓悟,甚至有人已經破境。”


    蘇長安:“……”


    “當你的言論,已經能影響到學院的教諭與長老時,你還有必要藏頭藏尾嗎?”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些日子,書院上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你如今的身份,已經不同於尋常學子。無論你願不願意,你的言行,已經被更多人關注。”


    蘇長安微微眯起眼,笑意加深,輕輕放下茶杯,語氣慵懶地道:“先生這番話的意思……是勸我繼續鋒芒畢露?”


    白敬之搖頭:“非也。我隻是想告訴你,書院上下,不是沒有人看透你的偽裝。”


    “……。”


    蘇長安沉默片刻,微微歎了口氣,手中折扇在指尖轉了一圈,隨即收起。他目光鄭重,微微拱手,神色坦然地道:


    “白先生,先前有所隱瞞,非是刻意欺瞞,而是形勢所迫,還望先生見諒。”


    白敬之微微挑眉,眼神平靜而幽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有出聲,隻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蘇長安深吸一口氣,目光沉斂,緩緩吐出一句:“在下斬妖司執行都尉,蘇長安。”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微微一滯。


    白敬之目光微凝,輕輕摩挲著茶盞的杯沿,片刻後,忽然輕笑了一聲:“蘇長安……原來是你。”


    蘇長安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隱隱覺得這話裏透著一絲不妙的意味。


    果然,白敬之隨手放下茶盞,眼神頗具玩味地打量著他,悠悠開口:“那前陣子,魔族與蕭玄策的衝突,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蘇長安:“……”


    他訕訕地咳了一聲,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


    白敬之見狀,搖頭失笑,緩緩歎道:“你這一手,倒是把整個京城攪得天翻地覆。”


    蘇長安苦笑:“先生果然消息靈通。”


    白敬之不置可否,隻是微微斂眸,語氣隨意地道:“當時消息傳來,朝堂、書院、江湖,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不過,比起此事,書院更關注的,倒是你的那句——‘率土之濱,妖邪盡伏;天命所歸,皆斬妖司臣。’”


    他頓了頓,輕笑了一聲,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蘇長安:“這句話,後來傳遍了書院。”


    蘇長安微微一怔。


    “有不少學子對此爭論不休,甚至有人在浩然堂講學時,以你的言論為例,探討‘斬妖司的職責是否當真符合儒家之道’。更有人認為,這句話將‘斬妖司’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甚至可能會影響未來的朝局格局。”


    他頓了頓,笑意更深:“至於我本人,倒是因為你這句話,破了些許心境。”


    話音落下,他竟起身,對著蘇長安微微拱手,語氣鄭重道:“此番受益,承蒙蘇賢士指點。”


    蘇長安猛地站起,連忙迴禮:“先生折煞我了,在下愧不敢當!”


    他是真有點慌了。


    白敬之是什麽身份?那可是書院最頂尖的大儒之一,在朝堂之上都享有極高的聲望。如今這樣一個人物,居然對他拱手行禮,這要是傳出去,書院的那些學子不得把他圍起來研究個七天七夜?


    白敬之見他反應如此,不由得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隨即語氣平緩地道:“你小子做的事,可不僅僅是這一件。”


    他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繼續道:“蕭玄策因你勘破掣肘,破境指日可待,說不定此刻已然圓滿。”


    蘇長安眨了眨眼,心中微微一動。


    ——蕭玄策破境?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白敬之繼續道:“此外,你推動的妖商會,已經在整個大乾引發轟動。各大商賈、世家,甚至部分朝廷官員,都在密切關注此事……可以說,你已經影響了大乾的經濟格局。”


    他頓了頓,目光炯炯地看著蘇長安:“蘇賢士,你的功績……可是不小啊。”


    蘇長安被他這一番話誇得有些飄飄然,心裏剛升起一絲得意,結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白敬之話鋒一轉。


    “不過——”白敬之忽然語氣一頓,神色變得認真起來,語重心長地道,“你的這些功績,雖令人驚歎,但……你可曾想過,這些事情其實已經讓朝廷起了戒心?”


    蘇長安微微一怔,隨即皺起眉頭,斂去笑意,沉聲道:“先生此話何意?”


    “魔族一事,讓朝廷警惕斬妖司的獨立性;妖商會的崛起,讓皇家擔憂經濟格局的變動。”


    “聽聞,你近期還有其他動作……這些事加在一起,你真的以為……朝廷會放任不管?”


    蘇長安沒有說話,眉頭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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