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撞開,一個毛色雪白、身形瘦弱的小妖獸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四隻纖細的爪子在青石地麵上勉強穩住,長長的狐尾炸開一圈,整隻妖看上去像是剛被風暴席卷過的可憐鬼。


    蘇長安正靠在院中的竹椅上,手裏拎著一盞溫熱的茶,正要抿上一口,就見這道小小的身影風一樣地朝自己撲了過來。


    “嗚嗚嗚——!”


    “救命啊!我要被燉了!”


    蘇長安:“……”


    蘇小滿正從廚房端出一盤燉肉,動作一滯,疑惑地看著這個闖進來的小毛團。


    “……?”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皺眉。


    ——這誰啊?


    小梨在風中微微顫抖,耳朵耷拉,眼眶泛紅,尾巴無助地垂在地上,顯得可憐巴巴。


    她眼巴巴地看著蘇長安,一把撲到他腿上,死死揪住他的衣袖,聲音顫抖:“蘇爺!救命啊!”


    蘇長安手指一動,差點把茶灑了,低頭看著這隻扒在自己腿上的狐狸妖,嘴角微微抽搐:“……你怎麽找到這來的?”


    小梨抬起頭,圓溜溜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遲疑,但很快,小臉一板,理直氣壯道:“我當然是靠我的智慧找來的!”


    蘇長安:“……”


    蘇小滿眯起眼,目光掃過這個全身瘦得像根竹竿的小狐狸:“你是……誰?”


    小梨扭頭看向她,明顯怔了一下,似乎這才發現院裏還有個陌生人。她愣了一瞬,隨後反應過來,立刻低下頭,尾巴纏住自己的腿,小聲道:“我是小梨,蘇爺的……朋友?”


    蘇長安挑眉:“你確定是‘朋友’?”


    小梨猶豫了一秒,飛快改口:“嗯……不是敵人?”


    蘇小滿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片刻後淡淡道:“你是不是醉仙樓的妖?”


    小梨一驚,警惕地看向她:“你怎麽知道?”


    蘇小滿神色平靜:“你一身胭脂味,帶著花露的香氣,顯然是從醉仙樓裏出來的妖。”


    小梨:“……”


    她下意識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臉色頓時變得更加委屈。


    蘇長安瞥了一眼小梨毛茸茸的尾巴,忽然來了興趣:“你不在醉仙樓待著,怎麽跑這來了?”


    小梨抱著尾巴,哀怨地望著他:“她們太可怕了!”


    “誰?”


    “醉仙樓的姑娘們!”小梨淚眼汪汪,“她們非要給我洗澡,還要給我綁個大紅花,說‘妖怪也要有體麵’!”


    蘇長安:“……”


    蘇小滿:“……”


    “然後,她們拿了一桶香粉要給我全身抹白,說這樣更像戲子!我死命拽著門框不肯進去,她們就拖著我往澡桶裏塞!還說‘不聽話的妖怪要剃毛’!”


    小梨一邊哭訴,一邊猛地抱緊了自己的尾巴,仿佛生怕它下一秒就不見了。


    蘇小滿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蘇長安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但你再怎麽說,也不該直接找到這裏吧?”


    小梨頓時噎住了。


    “這……”她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確實……我是真的憑直接跑來的,從我第一天見蘇爺,我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嗯?”蘇長安內心開始嘲諷,這女人啊 ,張嘴既來, 騙死人不償命,但他也不揭穿怎麽迴事。


    小梨小心翼翼地看了許夜寒一眼,眼神飄忽:“上次……你們在醉仙樓殺妖的時候,我偷聽到了一點你們的對話,說你住在京城某個安靜的小院子裏……然後……我就跟著感覺找到了。”


    蘇長安心道:“這就演過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這個小狐狸,故意問道:“你就這麽確定能找對地方?”


    小梨悄悄挺直腰板,試圖挽迴自己的一點妖族尊嚴:“我可是狐狸!狐狸的直覺可是很厲害的!”


    蘇小滿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但你是隻營養不良的狐狸。”


    小梨:“……”


    她控訴地望著蘇長安:“蘇爺!你妹妹欺負我!”


    蘇長安笑眯眯地看著她,意味深長地道:“你還知道她是我妹妹?”


    小梨愣了一下,耳朵頓時耷拉下來,小聲道:“我……剛才是猜的。”


    蘇長安眼神微妙地掃了她一眼,沒再繼續追問,而是慢悠悠地問道:“所以,你說的‘快被燉了’,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梨聞言,頓時打了個寒顫,眼裏滿是驚恐:“我、我在醉仙樓大堂後麵藏著,結果……看到了一些東西。”


    蘇長安眼神一凝,語氣平靜:“什麽東西?”


    小梨抱著尾巴,聲音發抖:“有個官爺在喝酒,他、他旁邊站著一個影子……不對,是影子!”


    “影子?”許夜寒微微皺眉。


    小梨用力點頭,眼底滿是驚懼:“一個沒有五官,沒有嘴巴,眼睛是兩個黑洞的人形影子……它就站在那官爺身後,像個倒影……但隻有它是黑色的。”


    屋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安靜。


    蘇長安和許夜寒對視一眼,許夜寒緩緩道:“聽起來……是個食夢妖。”


    小梨縮了縮脖子,繼續道:“它當時還沒發現我,但在我躲進角落的時候,它……它看了我一眼。”


    蘇長安微微皺眉:“看了你?”


    小梨顫抖地點點頭,聲音都發抖了:“它笑了……”


    蘇長安低笑了一聲。


    “食夢妖,能笑?”


    影妖這種東西,幾乎沒有固定形態,它們潛伏在人類影子裏,吸食人的記憶,一般來說,不該有那麽清晰的“個人意識”——


    除非,它已經進化到了某個極為危險的階段。


    蘇長安看了小梨一眼,說道:“拜你所賜,我們可能也會盯上了。”


    “既然它注意到了我們,那我們也該做點準備了。”


    他走到院中的書閣,隨手取出一本刀譜,封皮上赫然寫著——《夜行刀法》。


    許夜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學?”


    蘇長安翻開書頁,瞥了一眼內容,隨手合上,故意說道:“不了,太低端。”


    許夜寒:“……”


    他的指尖順著紙頁緩緩滑過,目光深邃。


    這本刀法,是許夜寒給的,主打快、準、狠,專門用於暗殺、伏擊、遊擊戰。


    沒有花哨的炫技,隻有最直接的殺戮,完全符合低調而務實的風格。


    但——


    他根本不需要這門刀法。


    真正的問題是,這門刀法,比他的那套,差得太遠。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指尖微微彎曲,隨即緩緩地握緊。


    在他穿越到這具身體之後,腦海中繼承了原主的所有記憶,尤其是那門被封存的刀法——封神刀法。


    ——共九式。每一式都需要對 刀意意境的理解


    第一式,斬凡刀意他花了一年多才掌握。


    “他很慚愧,覺得自己不是練武的材料”


    就連這一式,他練成時都產生了一種詭異的錯覺——這一刀劈下去,空氣像是被斬斷了,靈魂仿佛被撕裂,無匹的殺意透體而出。


    那個瞬間,他明白了一件事——


    這不是凡間應有的刀法。


    如果僅僅是第一式,就已經讓他有種可以越階滅殺的錯覺。


    那麽……九式全部練成呢?會不會真的擁有斬之能?


    “可能性極大。”


    畢竟,這套刀法的名字很狂。


    光聽名字,就不像是“隻配斬妖”的東西。


    但問題是,他現在不能展露。


    因為蘇家家訓——封神刀法未成‘寂滅’,不可示人!


    否則,必有大禍臨身!


    所以,藏拙,是唯一的選擇。


    他低頭掃了一眼手中的《夜行刀法》,微微眯起眼睛。


    “……剛好,可以用這個掩飾。”


    蘇長安緩緩拔刀,刀身映著月色,薄如秋水,刃口森寒,鋒銳得似能割裂黑夜。


    許夜寒雙手抱胸,立於院中,神色淡漠,目光卻銳利如刀。


    “ 咱們練練。”他語氣平靜,眼神中卻透著審視,“讓我看看你六扇門刀法練到什麽程度了。”


    蘇長安輕輕轉動手腕,長刀在掌心微微一振,刀背輕敲指節,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眼裏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行啊。”他說著,擺出一個看似標準的起手式。


    但——


    許夜寒的瞳孔微微一縮。


    不對勁。


    蘇長安的動作,雖刻意做得生澀,但那種骨子裏的流暢感卻怎麽都藏不住。


    就像一個頂級廚師假裝不會做菜,故意切菜切得東倒西歪,但那種刀法的精準度,絕不會是初學者能有的東西。


    這個人,不是剛學刀法。


    他出刀時,雖然故意帶著幾分“剛學會”的生澀,但每一個動作的起承轉合,卻都透露出不自然的精準。


    許夜寒眼神一沉,眉頭皺起。


    他目光緊緊鎖定蘇長安,眸色幽深——


    這小子,在藏拙!


    但他沒有開口,而是冷眼旁觀,看著蘇長安繼續演練。


    蘇長安的步伐在練武場上掠動,動作雖帶著些許不熟練的生硬,卻又精準得讓人難以忽視。他的刀軌輕巧而迅捷,似流光掠影,藏著極難察覺的淩厲軌跡。


    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真的會以為他是個剛剛摸刀的菜鳥。


    但許夜寒是誰?


    斬妖司的統領,親手砍過的妖邪不計其數,什麽樣的刀法他沒見過?


    此刻,他隻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經篤定:


    ——蘇長安,不止學過刀,而且他的刀道,遠比表麵上的“練習生”強得多!


    他不是“初學者”,而是“高手在裝新手”!


    刀光迴旋,一式落地。


    蘇長安收刀站定,長刀輕輕一轉,歸鞘入鞘,發出清脆的“嗒”聲。


    他抬頭,看向許夜寒,似笑非笑地問:“怎麽樣?我練得還行吧?”


    許夜寒盯著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了一聲:“你這招‘剛學會’,可真是流暢得離譜。”


    蘇長安眼皮一跳,隨即微微一笑:“才剛上手嘛,天賦好一點很正常。”


    許夜寒眼神幽深地看著他,聲音不輕不重:“你在藏拙。”


    蘇長安懶洋洋地聳了聳肩:“你這麽說,可就太傷我這個新手的心了。”


    許夜寒嗤笑一聲:“你要真是新手,六扇門的捕快就都是武林高手了。”


    蘇長安摸了摸鼻子,笑著岔開話題:“哎呀,行吧行吧,不管怎麽樣,總之刀法還是得練。”


    他拍了拍《夜行刀法》的封皮,笑眯眯地說道:“反正我才剛學,離出師還早呢。”


    許夜寒目光冷淡,盯著他半晌,最後淡淡開口:“行,繼續藏吧。等哪天你藏不住了,我倒是很期待,看你到底有多少東西沒拿出來。”


    蘇長安笑著拱手:“承讓承讓。”


    許夜寒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轉身離去。


    蘇長安望著許夜寒的背影,笑意緩緩斂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輕歎一聲。


    “藏不住?……”


    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指尖微微彎曲,緩緩握緊。


    ——他的確藏拙了。


    看來,想繼續騙下去,沒那麽容易了……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遙遙望向夜色深處,嘴角微微一勾。


    “得想個法子,把這位許大人,忽悠得再久一點才行……”


    與此同時,京城,醉仙樓。


    深夜,繁華不息。


    燈火搖曳,曲聲悠揚,風流雅士把酒吟詩,舞女曼妙輕旋,一片紙醉金迷。


    但在醉仙樓的地下,一道暗門後,卻藏著一處外人從未涉足的密室。


    這裏,沒有歌舞,沒有酒香,隻有厚重的燭火,將牆壁映出暗紅色的陰影。


    空氣中,沉悶得仿佛缺少了生氣。


    密室內,幾道人影圍坐案前,氣氛壓抑得像是一張即將崩斷的弦。


    一名身穿錦袍的光頭男子緩緩放下茶盞,指腹輕扣桌麵,眉頭微皺。


    “你確定,有人已開始調查了?”


    他語氣不疾不徐,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鋒銳的刀刃。


    對麵,一個黑衣人靜靜點頭,聲音低沉且沙啞:


    “斬妖司已經掌握了食夢妖的作案模式,按照他們的能力……。”


    錦袍男子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沉默片刻,目光陰冷地落在案幾上的一張卷宗上,指尖輕輕一壓,將那張薄薄的紙碾出一道深痕。


    “……我們已經布局許久,不能就這麽輕易放棄。”


    黑衣人頷首,神色平靜:“我會讓食夢妖去一個小嘍囉哪裏試探一下,看看他們掌握了多少……”


    錦袍男子抬眸,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隨即緩緩點頭。


    “動手吧。”


    黑衣人站起身,走向密室的暗牆,指尖輕輕敲了兩下。


    “咚、咚。”


    聲音微弱,卻仿佛在黑暗中喚醒了某種東西。


    下一刻,牆壁緩緩裂開一道縫隙。


    縫隙之中,黑霧翻湧,一道扭曲的影子無聲地浮現。


    它沒有實體,身軀如黑色的流沙,仿佛隻是一團模糊的惡意。


    但空氣瞬間陰冷了數度。


    黑衣人微微低頭,聲音像蛇般冰冷,緩緩吐出一句話:


    “去吧,去那狐妖取得地方。”


    “看看,他的夢,是不是也能被吞噬。”


    黑影無聲地微微晃動,仿佛聽懂了命令。


    下一刻,它瞬間溶入黑暗,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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