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內的青銅羅盤發出刺耳的嗡鳴,李長風指尖凝著的淬火訣還懸在半空。


    千機鼎表麵的星軌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鼎內猩紅光斑旋轉得像是要掙脫束縛。


    何悅顧不得指尖滲血的紗布,抓起案台上的青玉鎮尺壓住陣眼。


    “東南方的煙瘴裏有鐵鱗馬的氣味。”雪貂從橫梁探出腦袋,尾巴尖沾著屋頂漏下的潮濕苔蘚。


    李長風摸到懷裏發燙的玉牌,天工二字烙得掌心發疼,鼎中混著金絲的汙血突然沸騰起來。


    木門被玄鐵重靴踹開的瞬間,七盞琉璃燈同時炸裂。


    五名黑袍護衛魚貫而入,胸前的赤銅獸首徽記在陰影裏泛著冷光。


    領頭那人用刀鞘挑起垂落的符幡,鑲著隕鐵的靴底重重碾過地上未幹的朱砂陣紋。


    “千機鼎的煞氣已衝破丙級工坊的防護上限。”黑護衛統領的嗓音像是生鏽的鎖鏈摩擦,腰間懸著的禁製令牌正對著鼎口噴湧的紅光,“即刻熄爐,否則按門規第七十二條處置。”


    何悅的星紋銀簪突然脫手飛出,釘在對方腳前半寸的青磚上。


    李長風按住她發抖的手腕,發現鼎底玄冰晶的排列竟與黑護衛站立的位置暗合北鬥七星的缺口。


    古工匠醉酒時說的那句“活器認主需血契為引”在耳畔炸響,他故意將玉牌滑落在地,看著那抹血光悄然爬上護衛統領的袍角。


    “上月丙申日,器閣三長老親自驗過防護陣。”李長風用劍胚挑開鼎蓋,沸騰的血霧立刻在護衛們玄鐵護腕上凝出霜花。


    當啷一聲,某個護衛的佩刀突然被吸到鼎耳位置,刀柄的隕鐵與鼎身暗藏的星紋礦產生共鳴,震得眾人後退半步。


    黑統領眼底閃過驚疑,靴跟重重踏碎兩塊地磚才穩住身形。


    何悅趁機將三枚定星釘拍入東南角的陣眼,雪貂叼著半卷泛黃的圖紙從工具箱夾層竄出。


    鼎內旋轉的光斑突然映出屋頂破洞外的夜空,缺失的兩顆輔星位置正對著工坊外三百裏處的亂葬崗。


    “看來諸位佩戴的玄陰鐵,倒是比我這凡根弟子更適合當煉器材料。”李長風突然輕笑,玉牌上的血光順著鼎身裂紋爬上黑統領的護心鏡。


    當西北角的琉璃燈第三次爆燃時,所有人都看見鼎口浮現的模糊人像——那分明是三個月前在亂葬崗失蹤的某位執事長老。


    鼎口浮現的執事長老虛影在血霧中明滅不定,黑統領的護心鏡突然發出龜裂聲。


    李長風借著琉璃燈爆燃的光亮,注意到對方玄鐵護腕內側沾著幾粒暗紅晶砂——那分明是亂葬崗獨有的噬魂砂。


    "且看此物可夠擔保?"李長風突然從腰帶夾層摸出半截獸牙,齒根處纏繞的雷紋藤頓時迸出紫電。


    這是三日前在魔獸森林獵殺雷紋豹時,那畜生臨死前用獠牙扯下的伴生藤。


    黑統領的刀鞘猛地顫動,獸牙表麵浮起的雷光竟與千機鼎內的紅光形成微妙平衡。


    何悅的星紋銀簪突然倒飛迴手中,簪尖殘留的朱砂正巧點在獸牙第三道螺紋處。


    整個工坊的地麵突然浮起細密電網,將鼎口噴湧的煞氣牢牢鎖在七尺範圍內。


    "雷殛木的氣息?"黑統領後退半步,腰間禁製令牌的赤銅獸首竟張開嘴吐出黑煙。


    五名護衛的佩刀同時發出嗡鳴,刀柄處的隕鐵在電網中泛出詭異藍光。


    李長風趁機將獸牙按進鼎耳凹槽,鼎身剝落的星軌紋路突然開始逆向生長。


    古工匠醉酒時漏出的半句"雷火相濟可化煞"湧上心頭,他故意轉動獸牙劃破掌心,血珠順著雷紋藤的脈絡滲入鼎身。


    "此物最多撐兩個時辰。"黑統領突然揮刀斬斷蔓延到腳邊的電網,靴底碾碎三塊冒著青煙的地磚。


    當他轉身時,玄鐵重甲刮落的晶砂在雷光裏化作飛灰,其餘護衛胸前的赤銅獸首徽記竟同時出現裂痕。


    工坊重歸寂靜時,千機鼎表麵已經覆蓋新生的星紋。


    何悅撿起玉牌的手突然頓住——牌麵天工二字下方,不知何時浮現出半枚血色指印,與三個月前器閣任務簿上某個褪色的印記如出一轍。


    "雪貂呢?"李長風擦拭劍胚時發現工具箱夾層殘留著半片腐葉,葉脈間凝結的霜晶正與鼎內玄冰晶產生共鳴。


    屋頂破洞漏下的月光忽然偏移三寸,恰好照亮西北角某塊布滿劃痕的青磚。


    何悅正要開口,地麵殘留的電網突然閃爍三次。


    兩人對視的瞬間,鼎內傳出類似骨節摩擦的脆響,三百裏外的亂葬崗上空隱約滾過悶雷。


    李長風將染血的雷紋藤纏上手腕,千機鼎新生的星軌突然開始加速旋轉。


    當第二滴血墜入鼎口時,東南角的琉璃燈映出窗外樹影——那些晃動的枝椏間,分明有七道影子保持著完全靜止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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