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扭曲的光影裏,李長風指腹擦過玄冰令邊緣滲出的墨痕,冰涼觸感直刺骨髓。


    他望著東南方劇烈晃動的火舌,那些被腐蝕得坑窪的青石板正滲出淡紫色霧氣,在月光下凝成細小的冰晶。


    \"瓊漿裏摻了霜髓。\"何悅忽然開口,廣袖拂過時帶起清苦藥香。


    她垂眸將玉瓶塞進李長風掌心,指尖與袖口相接處閃過半寸紫紋,\"十二時辰內沾過酒水的,需用這解厄丹化去寒氣。\"


    李長風猛然攥住她手腕,卻隻觸到滑落的鮫綃。


    那抹異常顏色已隱沒在織金暗紋中,快得像是月光造成的錯覺。


    他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將藥瓶攥得更緊:\"等藍考核官重鑄完羅盤......\"


    \"鐺——\"


    青銅編鍾無風自鳴,七重宮闕同時亮起防禦陣紋。


    紫仙長踏著琉璃瓦走來,腰間懸掛的冰玉髓佩與侍女耳墜如出一轍。


    他廣袖翻飛間,滿地冰晶竟化作遊蛇鑽入幾名弟子眉心。


    \"北冥冰宮三日前送來玉牒。\"紫仙長指尖凝出冰棺虛影,棺蓋上雪蓮紋與符紙背麵圖案重疊,\"若今夜子時前不交出玄冰令,蝕骨寒氣便會順著慶功宴的酒水......\"


    \"所以您就提前在瓊漿裏下毒?\"李長風突然輕笑,靴底鎏金火紋燎過青石板。


    那些遊蛇遇火即融,被困弟子紛紛癱軟在地。


    他舉起染血的玄冰令,令身墨色正緩慢侵蝕霜花圖騰,\"用冰淵雪蓮汁浸泡符紙傀儡,再用蝕心蠱偽裝成寒氣——仙長當真好算計。\"


    論道崖突然陷入死寂。


    藍考核官捧著破碎的羅盤自雲端落下,天池殘片映出的地宮壁畫懸浮半空。


    持劍將軍心口的霜花正與李長風手中玄冰令共鳴,而壁畫角落獻祭的少女耳垂上,翡翠墜子泛著與紫仙長侍女相同的光暈。


    \"三個月前失蹤的三十七名散修。\"橙衣散修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是與壁畫如出一轍的霜花烙印,\"他們被取血澆灌的,就是這種雪蓮吧?\"


    紫仙長周身靈氣暴漲,身後冰棺虛影竟凝成實體。


    何悅突然悶哼一聲,藏在袖中的左手已攀滿蛛網狀紫紋。


    李長風似有所感地側身,玄冰令突然脫手飛出,墨色紋路如活物般纏上冰棺。


    \"喀嚓——\"


    霜花圖騰在棺蓋碎裂的瞬間光芒大盛,地宮壁畫中的持劍將軍虛影淩空劈下。


    紫仙長踉蹌後退,發間玉冠崩裂時露出額間冰蓮印記。


    他怨毒地盯著李長風心口逐漸轉黑的圖騰,化作流光遁向東南方:\"玄冰令既認你為主,冰宮使者今夜必至......\"


    寒風卷著冰渣撲滅篝火,李長風接住墜落的玄冰令時,發現墨色紋路已勾勒出半幅地圖。


    何悅悄悄將滲血的手掌背在身後,袖中掉落的藥瓶骨碌碌滾到藍考核官腳邊——瓶底烙印著與地宮壁畫相同的徽記。


    \"東南三百裏處的古戰場遺址。\"藍考核官摩挲著羅盤碎片,鑲嵌其上的冰晶突然指向李長風後頸,\"你靈脈裏融合的鎏金火紋,正在和某種陰寒之力對抗。\"


    李長風按住隱隱作痛的霜花圖騰,餘光瞥見何悅在整理被風吹亂的鬢發。


    她腕間鈴鐺響得異常急促,蓋過了衣袖摩擦時細微的嘶啦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蠶食錦緞。


    李長風指節叩在玄晶案幾上,震得硯台中朱砂泛起漣漪。


    九盞琉璃燈將議事堂照得纖毫畢現,卻照不透藍考核官手中那卷泛著霜紋的玉簡。


    十二根蟠龍柱投下的陰影裏,七位長老的麵容在明滅間忽隱忽現。


    \"三成弟子中了冰魄噬心蠱。\"藍考核官將玉簡按在案上,裂紋中滲出冰晶凝成的字跡,\"若三日內得不到解藥,靈脈會隨月相漸衰。\"


    何悅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畫圈,氤氳水汽模糊了她腕間鈴鐺的裂痕。


    當李長風的目光掃過她藏在袖中的左手時,她突然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琥珀色茶湯裏映出她刻意舒展的眉心:\"東南古戰場的地脈走勢,與玄冰令上的鎏金火紋同屬離卦。\"


    七長老中有人猛然站起,腰間懸著的青銅司南劇烈震顫。


    紫仙長叛逃時打碎的冰棺碎片,此刻正在琉璃盞中與玄冰令共鳴,折射出的光斑在穹頂拚出殘缺星圖。


    李長風突然伸手握住何悅正要收迴去的茶盞,指腹擦過她虎口處新結的冰痂——那是昨夜替他擋下冰刃時留下的。


    \"悅兒。\"他聲音壓得極低,掌心靈火將茶湯蒸成霧氣,\"霜髓遇鎏金火會化作蝕骨香,你今晨替我試藥時......\"


    話未說完,西北角的青銅鼎突然炸開。


    紫仙長侍女破碎的耳墜從鼎中飛出,翡翠碎屑在空中凝成冰宮圖騰。


    藍考核官甩出羅盤碎片,天池殘存的靈液在空中畫出蜿蜒水線,竟與李長風後頸浮現的霜花紋路完全重合。


    \"古戰場地下埋著冰宮想要的東西。\"橙衣散修突然扯開衣襟,心口霜花烙印滲出藍血,\"三個月前他們取我心頭血澆灌雪蓮時,我聽見祭壇下有龍吟。\"


    議事堂驟然陷入死寂。


    李長風感覺玄冰令在懷中發燙,墨色紋路正順著衣襟爬向鎖骨。


    何悅突然起身斟茶,廣袖翻飛間帶起藥香,袖口金線繡著的雲紋恰好遮住正在蠶食錦緞的冰蛛絲。


    \"戰,則用鎏金火紋熔了地宮封印。\"李長風突然將玄冰令拍在星圖缺口,墨色紋路瞬間吞噬了冰棺碎片的光斑,\"和,便等著冰宮用蝕心蠱操縱弟子挖穿靈脈。\"


    青仙門弟子突然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捧著的正是昨夜被腐蝕的青石板。


    石板背麵密布著與橙衣散修心口相同的霜花紋,每道凹槽裏都凝著發黑的冰晶:\"這些是半年前修繕山門時,紫仙長命人從東南古運來的石材。\"


    爭論聲如沸水炸開。


    主張妥協的五長老抓起冰晶就要往嘴裏送,被何悅甩出的藥瓶擊中手腕。


    解厄丹滾落在地的瞬間,瓶底徽記突然投射出地宮壁畫——持劍將軍心口的霜花正在吸收月光,而壁畫邊緣跪拜的民眾額間全閃著鎏金火紋。


    \"諸位可曾想過?\"李長風並指劃過玄冰令,墨色紋路突然剝離令身,在空中凝成與星圖對應的陣眼,\"冰宮既要玄冰令又要靈脈,為何偏選在鎏金火紋現世之時?\"


    藍考核官突然將羅盤碎片按進自己掌心,鮮血浸透的靈液在空中畫出完整星軌。


    當第七顆星辰亮起時,所有人看見星光照耀的東南方地脈深處,有道鎏金與霜白糾纏的光柱正在蘇醒。


    何悅的鈴鐺突然齊聲碎裂。


    她借著彎腰撿拾碎片的機會,將爬滿紫紋的左手按在地脈陣眼上。


    鎏金火紋順著地磚縫隙竄入她經脈,與冰蛛絲在腕間廝殺出細碎火花。


    再抬頭時,她眼底映出李長風被星光照亮的側臉:\"離卦當值,火克金而金生水——長風,該燒了那些冰棺材。\"


    子時的更漏聲穿透雲層時,李長風站在論道崖最高處。


    百名弟子手持鎏金火符結成離火陣,跳躍的火光將夜空燒出琉璃色裂痕。


    何悅安靜地立在他影子裏,正將最後幾根冰蛛絲纏在滲血的指尖。


    當第一縷月光被地脈光柱吞噬時,藍考核官突然按住心口。


    他手中羅盤碎片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天池殘影裏浮現出冰宮使者踏著光柱降臨的畫麵。


    而在畫麵邊緣,有道鎏金火紋正順著地脈遊向......某個正在蘇醒的龐大存在。


    \"來了。\"


    李長風抬手將玄冰令擲向光柱,墨色紋路如活物般啃噬著霜白光暈。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何悅悄悄將冰蛛絲埋入腳下陣眼——那些絲線另一端,正連著地脈深處某道即將破裂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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