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鍾的嗡鳴仍在耳畔震顫,李長風五指深深扣進鎮靈台的玄武岩。


    地脈深處傳來的啃噬聲像無數鋼針紮進識海,額間逆旋的星圖在岩層間投下細碎光斑,映出那些遊走的黑影正以詭異弧度啃食著靈脈晶簇。


    \"噬靈蟲的齒痕與《山河圖》分毫不差。\"何悅的翡翠禁步懸浮半空,十二枚玉鈴拚出的麒麟圖案殘缺著左前爪,\"但上古蟲卵本該在千年前就......\"


    仙鶴的哀鳴穿透雲層墜落山巔,李長風轉身時腰間的玄鐵羅盤突然迸出裂響。


    他望著西南方翻湧的瘴氣,三日前親手為護山靈獸修補的鎏金尾羽,此刻正在神識裏寸寸崩解。


    \"有人改了護山大陣的巽位陣眼。\"他拂去羅盤表麵凝結的冰霜,指腹撫過裂痕中滲出的猩紅,\"這不是噬靈蟲能辦到的。\"


    黑長老的玄鐵杖重重杵在星軌儀上,震得二十八宿銅獸齊齊轉向。


    當值弟子捧著碎成齏粉的傳訊玉符跪在階下,白長老撚著胡須輕笑:\"青冥山主星偏移半刻,說不定是星象自然演變?\"


    \"自然演變能讓三百裏外的護山靈獸暴斃?\"李長風突然舉起羅盤,當中懸浮的磁針正指向白長老腰間新換的蟠龍玉佩,\"昨夜子時,白長老可曾去過巽位陣眼?\"


    鎮靈台忽的陷入死寂。


    青銅燈芯爆開的火花照亮黑長老抽搐的眼角,何悅的禁步玉鈴突然發出銳鳴,眾人這才發現白長老的蟠龍玉佩內側,竟沾著星點鎏金碎屑——與護山仙鶴尾羽的鎏金同出一脈。


    \"你!\"黑長老的玄鐵杖突然轉向,杖頭饕餮紋咬住白長老的玉佩,\"三日前你反對加固巽位防禦,原來早就......\"


    \"不過是巧合。\"白長老袖中滑出半截符咒,卻被李長風劍鞘挑飛。


    泛黃的符紙在空中燃起青焰,顯露出半枚血色掌印——與三日前他們在噬靈蟲洞窟發現的印記完全吻合。


    何悅突然握住李長風手腕,禁步玉鈴貼著他掌心劃出血線。


    當殷紅浸透第三枚玉鈴時,眾人驚見血珠竟順著星圖光斑滲入岩層,在靈脈表麵勾勒出密密麻麻的咒文痕跡。


    \"移星換鬥咒。\"李長風抹去額間冷汗,劍尖指向岩層深處某道新鮮刻痕,\"七日前的暴雨衝垮東側岩壁時,有人趁機在靈脈本體刻了咒文。\"


    黑長老的咆哮震落梁上積塵:\"立刻封鎖......\"


    \"來不及了。\"李長風突然扯開衣襟,心口浮現的星芒與地脈深處的咒文產生共鳴,\"刻咒者用我的生辰八字做了血引,此刻靈脈每損耗一分,我的識海便灼燒一寸。\"


    白長老的符咒在此時盡數自燃,化作九隻火鴉撲向李長風。


    何悅的禁步玉鈴瞬間結成完整麒麟陣,卻在擋住第七隻火鴉時崩碎兩枚玉鈴。


    李長風反手將星圖按進岩層,爆開的銀芒中傳出令人牙酸的啃噬聲——噬靈蟲群竟順著星圖軌跡將火鴉吞噬殆盡。


    \"好個一石二鳥。\"黑長老的玄鐵杖洞穿白長老肩胛,杖頭饕餮紋咬住其靈根,\"既想用噬靈蟲毀掉靈脈,又要借咒術讓李長風暴斃,你這老匹夫......\"


    \"螳螂捕蟬。\"李長風突然咳出帶星輝的血沫,劍鋒指向鎮靈台穹頂某處陰影,\"真正操控噬靈蟲的,恐怕還在等著坐收漁利。\"


    何悅的禁步突然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顫音。


    眾人仰頭望去,隻見穹頂星圖倒影中,屬於紅掌門家族的赤鸞星旁,不知何時纏上了絲絲翠色流光——與噬靈蟲眼中的幽光如出一轍。


    當最後一絲星輝湮滅在寅時的晨霧中,李長風靠著靈脈晶簇調息。


    何悅默默擦拭著碎裂的玉鈴,忽然按住他正在滲血的手背:\"那些咒文...當真全清除了?\"


    麒麟禁步的殘影在地麵晃動,映出晶簇深處某個未被星光照亮的角落。


    千裏外的赤鸞峰頂,紅掌門正將沾著鎏金碎屑的袖箭收入檀木匣,匣蓋內側的翠色流光微微顫動,像極了噬靈蟲蘇醒時的眼眸。


    寅時的晨霧裹著靈脈晶簇特有的苦香,李長風指節抵著眉心,試圖壓下識海裏翻湧的灼痛。


    晶簇倒影在玄武岩上的光斑突然晃動,他嗅到風裏混入的琥珀香——那是何悅的翡翠禁步在百裏外疾馳時溢散的靈氣。


    \"你怎麽......\"李長風轉身時嗆出半口血沫,鎏金碎屑在晨曦裏泛著詭譎的紫光。


    何悅素白的裙裾掠過滿地玉鈴碎片,腰間新換的七寶禁步撞出清越聲響。


    她指尖凝著未幹的朱砂,顯然是從家族祭壇直接破空而來。


    鎮靈台外傳來靈獸焦躁的嘶鳴,黑長老正帶人修補殘破的護山大陣。


    何悅突然攥住李長風滲血的衣袖,十指掐進他腕間靈脈:\"移星換鬥咒的反噬會蠶食壽元,你竟敢用星圖強行逆轉咒文流向!\"


    李長風垂眸望著她發間搖晃的赤鸞金簪,那是紅掌門去年贈予家族嫡係的生辰禮。


    簪尾沾染的鎏金碎屑在陽光下泛著青芒,與白長老玉佩上的如出一轍。


    他剛要開口,西南方突然炸開三聲驚雷,護山大陣新補的巽位陣眼應聲碎裂。


    \"來得倒是快。\"李長風反手將何悅拽到身後,玄鐵羅盤自腰間騰空而起。


    破碎的陣眼處湧出十二道黑影,為首之人黑袍繡著赤鸞銜日的暗紋,袖口翻卷時露出腕間青鱗——竟是東海蛟族特有的化形印記。


    何悅的禁步突然發出尖銳顫音,七枚玉鈴在空中拚出殘缺的八卦陣。


    她咬破指尖點在李長風後頸:\"三日前你說要改良的靈力融合之法......\"


    \"坎位三步!\"李長風突然低喝,劍鋒擦著何悅耳畔刺出。


    襲來的玄冰錐在離她咽喉半寸處崩碎,化作萬千冰晶嵌入鎮靈台的星軌儀。


    黑影們結成的九宮殺陣已然成型,巽位飄來的瘴氣裏混著噬靈蟲特有的腥甜。


    黑袍首領袖中飛出三十六枚骨釘,每枚都刻著縮小版的移星換鬥咒。


    李長風旋身將何悅推至震位,自己踏著破碎的星圖光斑迎上。


    玄鐵羅盤迸射的銀芒與骨釘相撞,竟在虛空撕開蛛網狀的裂痕。


    \"兌宮轉離!\"何悅的禁步玉鈴突然嵌入地麵裂縫,七道朱砂符印順著星軌蔓延。


    李長風心口星芒大盛,掌心靈力化作流火纏繞劍身。


    當劍鋒刺穿第三枚骨釘時,兩人靈力在殺陣中央轟然相撞,爆開的銀焰竟將黑袍人的麵具灼出焦痕。


    \"不可能!\"黑袍首領暴退三步,腕間青鱗滲出墨綠毒液,\"凡根修士怎能......\"


    何悅突然扯斷禁步瓔珞,碎裂的玉鈴化作流光沒入李長風劍鋒。


    她指尖朱砂在虛空畫出半幅赤鸞圖,與李長風劍氣的星輝糾纏成赤金漩渦。


    黑袍人的殺陣開始扭曲,噬靈蟲群突然調轉方向撲向施術者。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李長風劍尖挑起最後半張燃燒的符咒,星輝順著蟲群啃噬的軌跡滲入敵陣。


    當第一隻噬靈蟲鑽進黑袍人腕間青鱗時,淒厲的慘叫震落了鎮靈台簷角的青銅風鈴。


    殘餘的黑影在晨霧中潰散成煙,何悅踉蹌著扶住星軌儀。


    她發間的赤鸞金簪突然脫落,簪尾刺入岩縫時激出縷縷翠色流光——與紅掌門檀木匣中的幽光一模一樣。


    \"你的手......\"李長風突然握住她滲血的指尖。


    何悅腕間不知何時多了道青鱗劃痕,傷口翻卷的皮肉裏竟嵌著半片蛟族鱗甲。


    她匆忙用袖口遮掩,禁步瓔珞卻在此刻徹底崩散,七寶玉石滾落進晶簇叢生的裂縫。


    黑長老的怒吼自百裏外傳來,修補陣法的弟子們正被突如其來的地動掀翻。


    李長風望著晶簇深處未被星光照亮的陰影,那裏隱約浮動著與紅掌門袖箭同源的鎏金碎屑。


    何悅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間殘餘的赤鸞金簪突然發出悲鳴。


    \"家族傳訊符。\"她捏碎突然浮現的玉簡,眉間朱砂印滲出黑氣,\"紅掌門要我即刻返迴赤鸞峰......\"


    李長風劍鞘輕點地麵,殘留的噬靈蟲屍骸突然聚成箭頭指向東南。


    那個方向不僅有何悅的家族駐地,更是三日前暴雨衝垮的東側岩壁所在。


    他拭去唇邊血沫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替我向紅掌門問安時,不妨看看他檀木匣中的袖箭可還安好。\"


    晨霧散盡的刹那,鎮靈台穹頂的星圖突然缺失了角宿一位。


    千裏外的赤鸞峰頂,紅掌門撫摸著檀木匣中蘇醒的噬靈蟲王,蟲翼震顫的頻率竟與何悅禁步玉鈴的殘響完美契合。


    匣蓋內側新添的劍痕泛著銀輝,與李長風心口星芒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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