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沾血的銅錢站在青銅階梯邊緣,小花的手電光在第三十七級台階的血腳印上來迴掃動。


    那些模糊的人臉浮雕在冷光裏扭曲成詭異的笑臉,石壁滲出細密水珠,順著青銅鏽蝕的紋路淌成蚯蚓狀的痕跡。


    "兩位小朋友要是腿軟,不如讓我教教你們怎麽下墓。"劉正洋粗糲的嗓音在背後炸響。


    這個穿著美式戰術背心的男人用登山鎬敲打岩壁,金屬刮擦聲激得我後槽牙發酸。


    他身後跟著戴防毒麵具的地質專家張林峰,兩人靴底沾著和我們相同的青苔泥漿。


    小花突然扯住我背包帶,她指尖正對石門右下角某塊凸起的方磚。


    我右眼突然刺痛,視網膜上浮出團墨綠色光暈——這是靈異磁場預警。


    磚縫裏探出三根泛著藍光的青銅尖刺,淬毒部位殘留著新鮮的血痂。


    "劉老師當心腳下。"我故意提高聲調,"聽說戰國墓裏流行機關摞機關的套娃玩法。"腳尖碾碎半截蜈蚣屍體,暗紅汁液在青磚上洇出八卦圖形。


    劉正洋的登山鎬堪堪停在離尖刺五公分的位置,張林峰的激光測距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地質專家扯掉防毒麵具驚唿:"甬道頂部有活物移動的震波!"幾乎同時,我瞥見劉正洋戰術背心側袋露出的洛陽鏟手柄——那上麵纏著的紅繩與我們在郝麗床底發現的定屍繩編織手法如出一轍。


    小花突然拽著我退到經幡陰影裏。


    她解開手腕上的桃木串珠,三枚刻著梵文的珠子滾落到青銅台階上。


    當第二顆珠子停在第三十七級血腳印位置時,整段樓梯突然發出齒輪轉動的悶響。


    "裝神弄鬼。"劉正洋啐了口唾沫,抬腳就要往尖刺機關上踩。


    我頸後寒毛突然炸立,靈覺像過電般竄遍全身。


    指尖觸地的瞬間,清晰感知到地底兩米深處有團人形磁場正在急速上浮。


    "趴下!"我撲倒小花的瞬間,三支弩箭擦著劉正洋頭皮釘入岩壁。


    箭尾拴著的青銅鈴鐺撞出刺耳鳴響,張林峰的測距儀屏幕炸開蛛網裂痕。


    劉正洋戰術背心肩帶被削斷半截,露出後背紋著的贔屭圖騰——那本該是鎮墓神獸,此刻卻在月光下泛著屍斑般的青灰。


    小花突然把桃木串珠按在我掌心,珠子表麵浮現出細如發絲的血線。


    這些血線自動編織成二十八星宿圖,當"心月狐"星位亮起時,我右眼看到的青銅尖刺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狀態。


    原來真正的殺機藏在尖刺後方——那裏有塊會翻轉的斷龍石,表麵覆蓋的苔蘚厚度與周邊相差三毫米。


    "坎卦變巽卦,生門在東南。"我假裝擺弄銅錢卦象,腳尖勾起塊碎石踢向左側岩縫。


    機關觸發的哢嗒聲被弩箭餘音完美掩蓋,斷龍石悄無聲息地縮迴地底,露出條布滿抓痕的狹窄暗道。


    劉正洋臉色鐵青地擦拭額角血跡,他顯然沒注意到我鞋底沾著的朱砂粉在台階上印出了個反向的八卦陣。


    當張林峰用地質錘敲擊新出現的暗道入口時,我聽見百米外的灌木叢傳來金屬摩擦聲——那是吳進財慣用的鷹嘴鎬與山岩碰撞的獨特頻率。


    小花忽然把還剩半瓶的礦泉水倒進石門凹槽。


    水流順著人臉浮雕的眼窩鼻孔滲入地底,帶起股裹挾著硝石味的陰風。


    當最後滴水消失在"往生"二字裂痕中時,懷裏的羅盤指針開始瘋狂旋轉,指向我們來時路上某個被月光照亮的墳塋。


    吳進財的鷹嘴鎬擦過我耳畔時,青銅台階上未幹的水漬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像隻發狂的野豬,戰術靴重重踏在張林峰剛標注的震波區域。


    "老子等你們觸發機關等半天了!"他第二鎬直劈我肩胛骨,我後仰躲閃的瞬間,鞋底朱砂粉在青磚上拖出半道卦象。


    三日前在郝麗書房偷看的《機關樞要》突然在腦海閃現——離位三寸,地磚空心。


    我順勢滾向左側岩縫,袖口銅錢叮當灑落。


    吳進財果然踩中那塊鬆動的方磚,他龐大的身軀頓時失衡。


    但令我頭皮發麻的是,此人竟借著摔倒的衝力將鷹嘴鎬甩向小花麵門。


    "坎水生木!"小花突然念出郝麗教過我們的破陣口訣,手中桃木珠串精準套住飛旋的鎬頭。


    珠子與金屬碰撞迸出幾點幽藍火星,吳進財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那些火星竟在他手背灼出北鬥七星的疤痕。


    劉正洋的冷笑從上方傳來:"玩夠了嗎?"他不知何時攀上了甬道頂部的石梁,登山鎬尖端挑著個正在抽搐的灰影。


    那東西形似剝皮狸貓,尾巴卻分叉成三條骨刺,正是張林峰儀器檢測到的"活物"。


    我趁機抓起兩枚沾血的銅錢,借著吳進財掙紮起身的慣性拍在他後頸大椎穴。


    他頓時像被抽了骨頭的死魚般癱軟,防毒麵具裏傳來含糊咒罵。


    小花默契地將礦泉水潑向地麵朱砂卦象,水流沿著卦爻蔓延時,吳進財身下的地磚突然塌陷半尺。


    "別動!"我按住想要後退的張林峰,"這是連環翻板的第一重保險。"果然,塌陷處露出半截生鏽的青銅鏈條,正是控製斷龍石的備用機關。


    當初郝麗在義莊演示這種機關時,曾用活雞觸發導致雞頭被瞬間夾斷。


    小花突然拽著我衣領後退兩步,她發梢掃過我鼻尖時帶著淡淡的艾草香。


    這個總被郝麗罵"反應慢"的姑娘,此刻竟比我先發現吳進財袖口寒光——那裏藏著把淬毒的傘兵刀。


    "乾金克木,破!"我將最後枚銅錢彈向吳進財肘關節。


    金屬撞擊聲響起時,傘兵刀恰好插進他自已大腿。


    這蠢賊的哀嚎在甬道裏撞出層層迴音,震得頂部石屑簌簌下落。


    張林峰突然舉起地質錘猛敲岩壁:"共振頻率改變了!"順著他激光筆指示的方向,我們之前打開的暗道入口竟在緩緩閉合。


    劉正洋罵了句髒話,從五米高的石梁直接跳下,落地時後背贔屭紋身泛出詭異血光。


    "帶著累贅誰都別想進去!"他揪起吳進財衣領扔向正在縮小的暗道口。


    我右眼突然刺痛,靈覺預警比思維更快——飛在半空的吳進財體內竟有團蠕動的黑影。


    "接著!"小花把桃木珠串甩成繩套,我淩空纏住吳進財腳踝。


    這賊子額頭撞上暗道邊緣的瞬間,懷裏的羅盤突然垂直立起,指針在"往生"二字上瘋狂顫動。


    暗道閉合速度驟減,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撐著石門。


    劉正洋眼神突然變得陰鷙,他戰術背心肩帶斷裂處露出小片皮膚——那裏本該是贔屭紋身的龜甲部分,此刻卻呈現被屍蟲蛀蝕的蜂窩狀孔洞。


    我假裝蹲下係鞋帶,用朱砂粉在靴底補全之前殘缺的八卦陣。


    小花忽然輕咳三聲,這是我們約定發現郝麗印記的暗號。


    她指尖拂過的岩縫裏,有道新鮮刻痕組成的箭頭,指向暗道左側三寸位置——正是郝麗慣用的九宮格標記法。


    "該清場了。"我轉身擋住劉正洋視線,袖中銅錢暗扣機關樞鈕。


    地麵突然傳來齒輪咬合的震動,吳進財像條被抽打的陀螺般滾進暗道。


    在他慘叫聲被黑暗吞沒的刹那,我瞥見他後頸浮現出與郝麗相同的蓮花刺青。


    張林峰突然拽住我手腕:"你們早知道這是祭品通道?"他防毒麵具鏡片上蒙著層血霧,激光筆指向暗道內側——那裏隱約可見半幅殘缺壁畫,描繪著九個被鐵鏈貫穿鎖骨的人牲跪拜巨鼎的場景。


    懷裏的羅盤突然發出蜂鳴,指針在"驚門"位不斷畫圈。


    小花悄悄在我掌心寫了個"巽"字,這是郝麗教我們辨認生門的秘符。


    當我們跟著劉正洋跨入暗道的瞬間,頭頂傳來石板閉合的悶響,月光徹底消失前,我似乎看到某個纖瘦人影站在來時的墳塋上。


    暗道閉合的瞬間,戰術手電的光斑在青磚上抖成碎金。


    我摸著潮濕的岩壁後退半步,後腰抵住塊凸起的獸首浮雕。


    小花突然掐我手背——浮雕眼珠裏嵌著半枚銅錢,邊緣缺口與郝麗那枚定屍錢完全吻合。


    "坎水位有風。"我假裝整理背包,手指沿著銅錢邊緣摸索。


    當指甲觸到第三道刻痕時,浮雕突然順時針轉動半圈,牆縫裏簌簌落下些暗紅色粉末。


    張林峰的激光筆立刻掃過來,光束裏漂浮的顆粒竟組成幅星宿圖。


    劉正洋用登山鎬撥開吳進財留下的血跡,冷笑聲在甬道裏格外刺耳:"裝神弄鬼。"但他戰術靴無意識踩著的磚縫,恰好是星宿圖裏天樞星的位置。


    我右眼突然刺痛,那些紅粉在靈視中變成流動的血線,順著磚縫爬成"巽三震五"的卦象。


    小花突然拽我蹲下,她發梢掃過沾血的銅錢。


    在我們膝蓋壓住的兩塊地磚接縫處,露出指甲蓋大小的青銅齒輪。


    這個在《機關樞要》裏被稱作"樞眼"的部件,此刻正以每分鍾兩次的頻率輕微顫動。


    "張老師,借您地質錘用用。"我伸手時故意露出腕部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被郝麗的縛屍索勒出的印記。


    當地質錘尖端卡進齒輪凹槽,整麵牆突然發出老式打字機的哢嗒聲。


    剝落的牆皮下露出幅斑駁壁畫:九個戴鐐銬的人跪拜青銅巨樹,樹幹紋理竟是迷宮路線圖。


    劉正洋的唿吸突然加重。


    他戰術背心肩帶斷裂處,那些蜂窩狀孔洞裏滲出黑色黏液,滴在青銅齒輪上發出腐蝕的滋響。


    我迅速用袖口銅錢刮下樹根位置的青苔,三條岔路標記在鏽跡下若隱若現。


    "現在隻有兩條路。"張林峰突然開口,激光筆在壁畫某處打顫,"樹冠部分的顏料是明朝後加的。"他這句話讓我後頸發涼——郝麗上個月修複的宋代墓室裏,也出現過同樣拙劣的篡改痕跡。


    小花突然往我手心塞了團溫熱的東西。


    攤開掌心,是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黑驢蹄子,斷麵還粘著吳進財防毒麵具的碎片。


    這姑娘總能把辟邪物當暗器用,郝麗當年說她"莽撞",如今倒成了救命本事。


    "走左。"劉正洋突然用登山鎬指向左側通道。


    他後背贔屭紋身的龜甲部分完全潰爛,露出皮下紫黑色血管構成的陌生圖騰。


    我裝作查看壁畫靠近他,戰術手電掃過他靴底——沾著的根本不是青苔,而是從吳進財傷口流出的腐肉碎屑。


    右側通道突然飄來縷艾草香,與我三天前在郝麗梳妝台聞到的一模一樣。


    懷裏的羅盤指針開始順時針慢轉,這是靈媒靠近時的特殊反應。


    我攥緊銅錢剛要邁步,小花突然拽住我衣擺——她桃木珠串不知何時少了兩顆,此刻正在左側通道的陰影裏泛著微光。


    "跟著光走。"劉正洋嗓音裏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


    他率先踏入左側通道時,戰術背心側袋的洛陽鏟突然自動彈出半截,鏟頭紅繩在我們手電光下顯現出細密的符咒紋路——和郝麗那柄定屍鏟上的敕令分毫不差。


    兩條通道在我們眼前延展,青磚縫隙滲出帶著硝石味的水珠。


    右側通道頂部落下片殘破的經幡布,布料邊緣焦黑卷曲,像是被某種高溫瞬間灼烤過。


    我彎腰撿起時,指腹摸到經幡背麵用血畫的簡易八卦——乾位被刻意塗成三角形,這是郝麗教過我的"死門"標記。


    劉正洋的腳步聲已在左側通道迴蕩出三重迴音。


    張林峰突然抓住我手腕,防毒麵具濾芯裏傳出悶響:"他靴底沾著祭品室的骨灰。"這話讓我想起暗道壁畫上的人牲,他們腳踝也粘著同樣的灰白色粉末。


    右側通道深處傳來聲鈴鐺響,音色與之前弩箭上的青銅鈴完全相同。


    小花突然把桃木珠串按在壁畫某處,珠子滾過的軌跡恰好覆蓋住巨樹第三條消失的岔路。


    當最後一顆珠子停在樹根位置時,我們腳下的地磚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震顫。


    戰術手電的光圈裏,兩條通道入口的青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色。


    左側通道邊緣的苔蘚泛出鐵鏽紅,右側則變成詭異的靛藍。


    我摸出三枚銅錢拋向空中,落地的卦象卻顯示"雙龍爭珠"——這是郝麗說過的最兇險的擇路卦。


    "跟著屍氣走。"劉正洋的聲音突然從左側通道折返,帶著令人作嘔的甜膩腔調。


    他防毒麵具的右眼濾片不知何時碎裂,露出底下完全變成乳白色的眼球。


    小花突然掐訣念出淨心咒,那眼球又恢複成正常模樣,仿佛剛才的異變隻是光影的把戲。


    我們最終停在岔道口中央。


    兩條通道的磚縫開始滲出不同顏色的液體,左側淌出的是暗紅血水,右側則是泛著熒光的墨綠黏液。


    懷裏的羅盤突然垂直立起,指針在兩條通道之間瘋狂擺動,把卦象投影到岩壁上形成糾纏的雙蛇圖騰。


    劉正洋的登山鎬突然砸向右側通道的岩壁,火星迸濺處露出半截青銅鎖鏈。


    這條鎖鏈的環扣樣式,與三小時前在斷龍石機關下見到的一模一樣。


    而左側通道此刻飄來股熟稔的茉莉香——那是郝麗洗發水的味道。


    戰術手電的光斑開始明滅不定,電池耗盡的警告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數著掌心的銅錢刻痕,直到第五道棱角刺破指尖。


    血珠滴落的瞬間,兩條通道入口的苔蘚突然同時褪色成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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