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的迴廊之上,荀采還在池塘邊向水中投食喂魚。


    幽深的湖水呈現如墨一般的顏色。


    “小姐,小姐,陳皓來了!”


    穿著鵝黃色長裙明兒靈兒的侍女再次的跑了迴來,一邊跑一邊喊道。


    正在投食喂魚的荀采身體猛然的一僵,然後有些緊張的迴過頭來,正好看著遠處一身黑袍的陳皓正微笑著和她表哥荀彧走過來。


    或許是因為心裏緊張的原因,轉過身來的荀采一腳便踩在了自己的長裙之上,再加上轉身過來使得整個人重心一下不穩。


    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的荀采身體向後一仰便直接跌落下了迴廊掉進了池塘當中,驚得池塘內的大魚四散而逃。


    “小姐!”


    驚唿了一聲的靈兒連忙退後去了。


    可落水之後並不會遊泳的荀采隻能在水中胡亂掙紮。


    而迴廊之上站著的那些侍女便沒有一個會遊泳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小姐落水了,小姐落水了!”


    岸上的靈兒急的大聲的驚唿著。


    正在朝著這邊走來的陳皓還有荀或同時聽到了這個聲音。


    在聽到荀采落水的時候,荀或腳步一頓,猛然一愣。


    而一旁的陳皓卻先一步的反應了過來。


    隻見他數個箭步直接來到了池塘的邊緣。


    “讓開!”


    一邊跑著的陳皓一邊喊了一聲。


    圍在池塘邊一臉驚恐的侍女們立刻給陳皓閃開了一條路。


    隨後來到池塘邊緣的陳皓一躍而起如同利箭入水一般。


    而這時在水麵當中掙紮的荀采已經開始朝著水潭地下沉入進去。


    渾渾噩噩之間的荀采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


    身體也越發的沉重。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向水中沉去。


    忽然之間,向水底沉入的荀采感覺到了一陣火熱貼在了她的身上。


    隨即一股延續她生命的氣息湧入了她的口腔。


    在水中睜開眼睛的荀采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岸上的荀或由於不會遊泳急的冷汗都下來了。


    “快叫人來,你們在這裏圍著幹什麽,叫人!”


    小院當中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而隨著一陣水聲的響起,破水而出的陳皓一手挽著荀采的細腰,一手劃著水麵。


    誰都沒有想到,今天陳皓和荀采的會麵竟然會以這種奇妙的方式見麵。


    水中的荀采低垂著頭,嘴角上還殘留著陳皓淡淡的溫度,一顆心跳的如同驚慌失措的小鹿。


    看著自己懷中的荀采,陳皓笑了。


    時至六月,許昌城內外已經一片綠意。


    在天下酒樓算了一天賬目的戲誌才懷中揣著一壺酒朝著城外走去。


    身上還是那件略顯發白的青衫。


    洗的發白的青衫上麵還打著幾塊補丁。


    但盡管這樣,青衫也顯得很整潔。


    懷中揣著的一壺酒還有手中竹籃當中的半隻燒雞是掌櫃的獎勵。


    戲誌才很少飲酒,但家中卻酒水不斷。


    皆因他有一個妹妹,每當病發寒顫的時候都會渾身冰涼,隻有喝上一點烈酒才會覺得好一些。


    身形十分單薄的戲誌才走在略顯朦朧的細雨當中,一路從許縣的大街上穿過,然後出城。


    許縣城外有很多村莊。


    這些村莊裏麵的農戶大多都是城內士族的細戶,幫助士族種地收糧。


    走在前麵的戲誌才絲毫沒有發覺在他的身後不遠處跟著一輛馬車。


    出城後的戲誌才走了大概有五裏左右,並且在中途就還休息了一次。


    最終穿過一片小樹林之後,來到了一個孤零零的茅草屋附近。


    茅草屋不大,周圍用籬笆圈了一圈院子。


    院子當中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菜。


    戲誌才迴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一個十分瘦小穿著一件和戲誌才同樣洗的發白的長裙的小姑娘正在門口倚著看著門外。


    當看到戲誌才的身影之後,小姑娘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哥。”


    倚在門口的小姑娘走出了房間推開了院門站在門前等著戲誌才。


    在看到小姑娘的時候,略顯有些疲憊的戲誌才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


    “念一,哥今天給你帶了一些天下酒樓的吃食,走咱們進屋!”


    戲誌才一邊說,一邊晃了晃手裏的竹籃還有另一個裝滿了酒水的葫蘆。


    小姑娘笑了笑,從戲誌才的手中接過了酒葫蘆還有竹筐,戲誌才關上了小院的院門之後兄妹兩人便一同攙扶著走進了屋內。


    而樹林當中一輛馬車也停了下來。


    趕車的典韋跳下了馬車,如同鐵塔一樣的站在馬車的車旁。


    馬車的吊簾掀開著。


    裏麵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陳皓還有荀彧兩人。


    一開始的時候陳皓是打算讓荀彧給自己引薦一下戲誌才的。


    可是到了天下酒樓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準備迴家的戲誌才。


    於是他便沒有叫住戲誌才,而是一直跟著到了這裏。


    “那個小姑娘是戲誌才的妹妹,名叫戲念一,身患重病,但具體是什麽病周圍的大夫沒有能說得清的。”


    “隻是每到深黑或者寒冷的時候都會發寒顫。”荀或說道。


    “他們兄妹兩人就一直住在這裏?”陳皓看著荀彧問道。


    荀或點了點頭:“能和戲誌才說上話的人不多,士子不與寒門相交,而你別看戲誌才如此,但是他極為的要強,之前我和郭嘉想要幫助,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所以……”


    荀或搖了搖頭,覺得招攬戲誌才的希望不大。


    而坐在馬車上的陳皓則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遠處亮起燭火的小院。


    沒想到戲誌才還有一個妹妹。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招攬戲誌才,甚至可以為他多添幾分把握。


    如果說之前他隻有五分的把握招攬戲誌才,那麽現在他則有七分的把握了。


    想著,陳皓便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而車上的荀彧也準備跟著下車。


    不過卻被陳皓伸手攔住了。


    “我自己去便好了,文若在車上等著吧。”陳皓說道。


    聽了陳皓的話之後荀彧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陳皓便照著戲誌才兄妹的茅草屋走去。


    如同鐵塔一樣的典韋跟在陳皓的身後寸步不離。


    雖然這裏不可能有能威脅陳皓姓名的危險。


    但典韋依舊寸步不離。


    來到籬笆院門前的時候,典韋本想著打開院門,但是卻被陳皓伸手阻止了。


    搖了搖頭的陳皓站在門前然後衝著小院內微微拱手。


    “潁川陳皓前來求見!”站在院門前的陳皓朗聲說道。


    茅草屋內前一秒的笑聲在陳皓的聲音過後熄滅。


    隨後茅草屋的房門開啟,換下了那身青衫的戲誌才換上了一身灰色的衣服。


    青衫雖然破舊,但也是戲誌才唯——件穿的出去的衣服。


    此時他的這件灰色長衫上麵打滿了補丁。


    在戲誌才的身後,比戲誌才矮上半個頭的小姑娘在後麵看著。


    當看到典韋那如同黑熊一樣的身材以及兇神惡煞的麵容的時候,小姑娘害怕的拉住了戲誌才的衣角躲在戲誌才的身後。


    “念一不怕。”戲誌才出言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妹妹,然後推開門衝著陳皓迴了一禮。


    “不知陳公子到訪有何事可以讓我幫忙的。”戲誌才說道。


    “陳皓冒昧前來,還請誌才兄勿怪,今日前來隻為相交。”陳皓迴道。


    站在院內的戲誌才略微有些驚訝。


    不過微微發愣過後,戲誌才還是走上前去幫陳皓打開了籬笆的院門。


    “家中簡陋,如果陳公子不嫌棄,便請進來一敘。”打開院門之後的戲誌才說道。


    陳皓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迴頭看了典韋一眼:“你留在外麵便可。”


    典韋連忙答應:“是,主公!”


    陳皓和戲誌才說話的時候,那個名叫念一的小姑娘始終躲在門後好奇的看著陳皓。


    戲誌才將陳皓請進了屋內。


    茅草屋內幾乎沒有什麽陳設。


    雖然簡陋,但是卻收拾的十分的簡潔。


    地上還放著一張桌案,此時桌案上麵還有半隻燒雞和一壺酒。


    “冒昧打擾之處,還請誌才兄勿怪。”進屋之後的陳皓再次行禮。


    戲誌才笑了笑然後一指地上的桌案。


    “陳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便一同來坐吧。”


    陳皓沒有推辭,而是很自然的就坐了下來。


    這一幕戲誌才看在眼中。


    而一旁的小姑娘始終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陳皓。


    “陳公子,這位是家妹,名叫念一。”


    “念一,這位便是陳皓陳公子了。”戲誌才衝著自己妹妹說道。


    身材消瘦的戲念一在聽到陳皓兩個字的時候看著陳皓的眼神就更加的好奇了。


    笑著的陳皓知道又是他的人名效應來了。


    戲念一將半隻燒雞朝著陳皓的位置推了推,然後便馬上的在縮迴了指尖有些開裂的小手。


    而戲誌才也拿出了一隻酒碗幫陳皓倒了一碗酒。


    在沒有見到戲誌才的時候,陳皓前前後後想了好多個如何開篇,如何打動戲誌才的言論。


    但是坐在這裏的時候,看著如此淳樸的一對兄妹的時候,陳皓意識到自己之前準備的話已經說不出口了。


    而戲誌才是聰明人,他的來意戲誌才不可能一點不清楚。


    所以陳皓知道自己說與不說其實影響都不大。


    於是坐下來的陳皓便什麽都沒有說,吃著戲念一遞給他的半隻燒雞,喝著戲誌才給他倒得那碗酒。


    吃飽喝足之後的陳皓站起身來向這戲誌才躬身拱手行禮。


    “多謝誌才兄款待,燒雞很好吃,酒也很好喝。”陳皓說道。


    “如此便好。”


    戲誌才也站起了身來笑著和陳皓迴禮。


    “那便不打擾之才兄了,陳皓告退,則是再來拜訪!”


    說完之後,陳皓便朝著外麵走去。


    而戲誌才則是跟在陳皓的身後相送。


    出門的時候,戲誌才一直在等著陳皓說些什麽,可是陳皓就好像是知道戲誌才的想法一樣,始終什麽都沒有說。


    直到陳皓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當中,站在小院門前的戲誌才笑了。


    “穎川陳皓,很有意思。”戲誌才自言自語的說道。


    而跟在戲誌才身後的戲念一則是嘟起了小嘴。


    “哥,這些士族子弟都是這樣嘛?上次來的那個姓郭的家夥喝光了我們家裏的酒,而這個陳皓卻將哥你給我的燒雞吃光了。”


    戲念一嘟著嘴唇,顯然她對陳皓吃了自己的半隻燒雞還有些耿耿於懷。


    戲誌才笑了,拉著妹妹的手朝著屋內走去。


    “放心好了,他今天吃了念一的一隻燒雞,日後會還給念一千隻,萬隻。”戲誌才微笑著說道。


    “千隻?


    萬隻?”


    戲念一揚起下巴叼著手指努力的用自己的小腦袋想著。


    千隻燒雞那要很多錢財買得到吧。


    如果一天自己和哥哥吃半隻的話,足夠吃上好多年了。


    天天都有燒雞吃那豈不是很幸福?戲念一想著想著就開心的笑了,似乎忘記了陳皓剛剛吃掉了她們兄妹僅有的半隻燒雞。


    馬車上荀或看著陳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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