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將青石階染成墨色,雲瑤繡著金絲蘭草的裙裾掃過尚書府門前的貔貅石雕,門檻縫隙裏滲出的血水混著雨水漫過鞋尖。


    君墨淵玄色披風掠過她發梢時,幾縷幽藍靈力悄然裹住她發間搖搖欲墜的玉簪。


    \"二小姐當心腳下。\"蘇管家堆著笑迎上來,袖口金線繡的祥雲紋沾著可疑的褐色汙漬。


    議事廳雕花門轟然洞開,雲宏正踩著檀木椅訓斥瑟瑟發抖的賬房先生,腰間玉帶扣歪斜著嵌進贅肉。


    他瞥見雲瑤的瞬間,油膩的圓臉上橫肉抽搐:\"喲,我們雲家鳳凰舍得迴草窩了?\"


    雲瑤廣袖輕揚,案頭鎮紙突然化作青雀撲棱棱撞向雲宏眉心。


    在他驚恐的慘叫聲中,那雀兒又凝成冰晶懸在他咽喉三寸處,細看竟是母親陪嫁的翡翠筆洗所化。


    \"三叔公上月賭輸的八百兩官銀,\"雲瑤指尖掠過冰雀尾羽,清脆的碎裂聲驚得滿室燭火亂顫,\"是用城南糧倉的賑災米換的吧?\"


    君墨淵倚著朱漆立柱,玄甲上盤踞的螭龍暗紋隨唿吸明滅。


    他目光掃過簷角新結的蛛網——本該守夜的護院全換成了雲宏從賭坊帶來的打手。


    \"放肆!\"雲宏揮袖打翻香爐,爐灰裏竟飄出幾片未燃盡的賬頁殘片,\"如今這府裏......\"


    話音未落,他肥胖的身軀突然僵如木偶。


    雲瑤發間玉簪不知何時化作銀鏈纏住他七處大穴,簪頭蘭花瓣片片倒豎如刃,正抵著他耳後命脈。


    \"三叔公可聽過蝕骨蘭?\"雲瑤笑盈盈地撫過銀鏈,廊下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原是偷聽的護院被君墨淵的劍氣震暈在雨中。


    祠堂百年沉香的煙霧裏,老祖宗鳳頭拐杖敲地的聲響混著雨聲格外刺耳。


    供桌上的先祖牌位被刻意挪動過,雲瑤生母的靈位竟被擠到最邊緣。


    \"女子掌家,是要遭天譴的。\"老祖宗枯槁的手指劃過雲瑤父親牌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暗紅血跡觸目驚心。


    雲瑤跪坐在蒲團上,袖中乾坤袋微微震動。


    前世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半塊杏仁酥,此刻正隔著錦緞發燙。


    她忽然對著祖父畫像哽咽:\"孫兒上月夢見父親,他說地府陰寒......\"


    \"胡鬧!\"老祖宗拐杖重重砸向她肩頭,卻在觸及瞬間被無形氣勁彈開。


    君墨淵留在她衣角的護體靈力泛著淡金波紋,映得老祖宗渾濁瞳孔驟縮。


    雲瑤趁機握住老人顫抖的手:\"祖母可知,三叔公把祖田抵押給了放印子錢的黑蛟幫?\"她指尖凝出幻象,正是雲宏昨夜在賭坊押上族譜的畫麵。


    暮色染透窗欞時,雲瑤為老祖宗披上鶴氅。


    老人佝僂著背往密室走去,腰間叮當作響的鑰匙串少了一把青銅秘鑰——那正是黑蛟幫地契所在。


    \"小姐!西廂房走水了!\"


    雲瑤提著裙擺穿過迴廊時,嗅到風裏混著杜鵑花粉的焦糊味。


    翠兒尖細的嗓音在救火的人群中格外刺耳:\"定是有人觸怒先祖......\"


    君墨淵突然攬住雲瑤的腰騰空而起,玄色披風卷起的水霧在半空凝成明鏡。


    鏡中清晰映出翠兒袖中抖落的火折子,以及她與蘇管家在假山後交接銀票的畫麵。


    \"這丫頭倒會配香。\"雲瑤翩然落地,廣袖拂過翠兒發髻,竟抖落出摻著迷魂散的杜鵑花粉,\"上月廚房投毒的胭脂盒,熏的也是這個味道吧?\"


    翠兒癱軟在地求饒時,雲瑤餘光瞥見蘇管家正偷偷往角門溜。


    她故意抬高聲音:\"今日參與救火的,賞三個月例銀。\"人群歡唿聲中,那抹鼠灰色身影果然又諂笑著折返迴來。


    是夜,雲瑤摩挲著從翠兒房中搜出的對牌。


    月光透過窗紗映在賬本上,本該蓋著父親私印的位置,赫然是蘇管家代掌的梅花小篆。


    更蹊蹺的是,所有問題賬目都巧妙地避開了需要家主印鑒的關鍵條目。


    雨又下了起來,君墨淵執傘站在廊下,看雲瑤將染血的家書疊成紙鶴。


    那鶴兒振翅飛向母親生前最愛的蘭圃時,他忽然伸手截住一片飄落的紙屑——本該寫著\"速歸\"的角落,竟有半枚不屬於雲家人的指紋。


    雨珠順著飛簷銅鈴滴落,雲瑤的織金軟履踏過賬房青磚時,蘇管家正踮腳去夠博古架頂層的紫檀木匣。


    鼠灰色綢衫後襟洇著冷汗,在燭光下暈開深色水痕。


    \"蘇伯倒是勤勉。\"雲瑤指尖輕叩門框,驚得老管家險些摔了手中賬冊。


    案頭燭火突然暴漲三寸,將他袖口金線繡的祥雲紋照得纖毫畢現——那紋路竟與黑蛟幫密信上的暗記分毫不差。


    蘇管家堆起滿臉褶子:\"老奴正要清點田莊新收的租子......\"


    話音未落,雲瑤廣袖翻卷,乾坤袋中飛出的玉算盤淩空炸開。


    一百零八顆翡翠珠子叮叮咚咚嵌進牆麵,拚出幅完整的錢糧流向圖。


    某顆珠子突然泛起血光,顯露出\"三月廿七,蘇氏錢莊入紋銀五百兩\"的字樣。


    \"上月被劫的軍餉,\"君墨淵的玄鐵護腕擦著蘇管家耳畔釘入牆麵,震落他藏在發髻裏的當票,\"倒是與蘇掌櫃的私產同日入庫。\"


    老管家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小姐明鑒!


    都是三老爺逼老奴......\"


    雲瑤突然俯身拾起他腰間荷包,倒出把金瓜子。


    其中一粒被她捏碎,蜜蠟封著的血書飄落——正是雲宏許諾分贓的親筆信。


    她指尖燃起幽藍火焰,將信紙懸在燭台上方三寸:\"蘇伯可知,刑部最近新製了種烙鐵?\"


    窗外驚雷炸響,映得蘇管家麵色慘白如紙。


    他忽然瞥見雲瑤腰間晃動的青銅秘鑰,渾濁眼珠轉了轉:\"老奴願為小姐效犬馬之勞!


    城南三處綢緞莊的暗賬......\"


    \"我要你三日後當著族老的麵,\"雲瑤將血書塞迴他顫抖的手心,\"把雲宏私吞祭田的事說成酒後失言。\"


    君墨淵的劍氣突然掃過梁上,半片碎瓦跌落,露出蜷縮在房梁的雲風。


    十二歲少年懷裏的彈弓掉落在地,錦囊中滾出數枚淬毒鐵蒺藜。


    \"阿姐......\"雲風縮在紫檀屏風後,腕間青玉鐲磕出細紋——那是雲瑤重生那日親自給他戴上的護身法器。


    雲瑤撥開弟弟額前亂發,露出他眼角未愈的擦傷。


    乾坤袋中飄出塊杏仁酥,正是前世娘親常做的花樣。


    她將酥餅掰開,露出夾層裏閃爍的追蹤符:\"上月你夜闖祠堂,這符咒可都記著呢。\"


    少年突然撲進她懷中抽泣,發梢還沾著蘭圃的夜露。


    雲瑤指尖輕點他眉心,幻化出父親教他們姐弟習字的場景。


    宣紙上\"風\"字最後一筆忽化作遊龍,叼走了幻象中旁支子弟遞來的毒糖果。


    \"記住,真正的家主該像這樣。\"雲瑤廣袖揮灑,被蘇管家篡改的賬冊無風自動,墨跡重組後竟浮現雲宏與黑蛟幫交易的路線圖。


    君墨淵適時彈指,劍氣在虛空勾勒出家族勢力分布,叛徒們的名字如星子墜落。


    雲風瞪圓的眸子映著流光,忽然從懷中摸出塊魚形玉佩:\"前日六叔公給我這個,說能召喚神兵......\"


    君墨淵掌心騰起的龍形虛影倏地咬碎玉佩,內裏掉出半截蠱蟲幹屍。


    雲瑤冷笑:\"倒是黔州失傳的傀儡蠱。\"她說著將蠱蟲碾成粉末,撒進蘇管家正要端起的茶盞。


    驟雨初歇時,雲瑤立在迴廊看蘇管家訓斥偷懶的仆役。


    老家夥的嗓門比往日高了八度,正指著被君墨淵劍氣劈成兩半的石獅:\"明日就換上新鑄的貔貅!\"


    \"阿姐看這個!\"雲風舉著九連環跑來,機關鎖扣不知何時被他改造成暗器匣。


    君墨淵劍鞘輕點,三枚銀針擦著蘇管家頭皮釘入門柱,拚出個\"忠\"字。


    雲瑤笑著將弟弟攬到身前,教他把暗格裏的毒針換成安神香丸。


    少年發頂的皂角香混著她袖間蘭香,氤氳成薄霧縈繞在君墨淵指尖。


    戰神冷峻的眉眼染上暖色,玄甲螭龍紋竟開出朵冰雕的蘭。


    更漏將盡時,雲瑤正要將新製的對牌交給蘇管家,東跨院突然傳來瓷瓶碎裂聲。


    君墨淵的披風卷著她躍上屋頂,隻見幾個旁支子弟舉著火把往祠堂衝,為首的紫衣青年懷裏鼓鼓囊囊,漏出一角泛著咒紋的黃紙。


    \"看來有人急著見祖宗。\"雲瑤撚碎瓦片,粉末隨風飄向人群。


    乾坤袋中的母親靈位突然發燙,在夜色中泛起血色紅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慧妃她從天界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作者火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作者火心並收藏慧妃她從天界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