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粉簌簌落在黃銅門環上,雲瑤指尖尚未觸及,雕花木門突然被劍氣震開三寸。


    君墨淵劍穗纏著的腕鈴叮咚作響,將撲麵而來的內力漣漪攪碎成細雪。


    \"胡老這般待客,倒叫本帥想起三百年前妖界的閉門羹。\"君墨淵的玄色披風無風自動,金絲暗紋在晨光中流轉成上古符咒,將胡長老探出的真氣盡數擋在雲瑤三步之外。


    雲瑤趁勢跨過門檻,裙擺掃過門檻時故意帶落腰間玉佩。


    青玉墜地裂成兩半,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枚虎符——正是當年胡長老送給結拜兄長的信物。


    \"原來蕭盟主連這個都給了你?\"胡長老布滿皺紋的手指驟然扣緊太師椅扶手,楠木雕的麒麟頭應聲碎裂。


    他身後懸掛的《百駿圖》突然活過來似的,畫中戰馬揚起的塵沙竟在現實空間簌簌落下。


    雲瑤不動聲色地踩住飄到腳邊的畫中枯葉,乾坤袋中的昆侖鏡突然發出清越鳴響。


    鏡光透過錦緞映在青磚上,竟將那些塵沙凝成三年前蕭盟主與胡長老在雁門關歃血為盟的幻影。


    \"不是蕭盟主給的。\"她抬起被戰神之力鍍上金邊的左手,掌心躺著那半枚虎符,\"是您孫女上月及笄時,偷偷塞進我賀禮匣子裏的。\"


    窗外的銀杏樹突然劇烈搖晃,數十片金葉穿透窗紙釘在牆壁,拚成個歪歪扭扭的\"危\"字。


    君墨淵劍柄輕叩地麵,那些葉片瞬間化作金粉,在空中重組為北境邊防圖。


    胡長老猛地站起,腰間十二枚玉玨碰撞出清冷聲響:\"你們連小蟬都算計?\"


    \"是保護。\"雲瑤突然掀開左側珠簾,露出藏在暗格裏渾身發抖的侍女。


    那姑娘脖頸處蔓延的詭異黑紋,正與盟約殘片上的\"疑兵\"二字如出一轍。\"若不是羅公子今晨在書齋截住她,此刻您見到的......\"


    話音未落,西南角博古架上的青銅鼎轟然炸開。


    飛濺的碎片被君墨淵用劍氣凝成屏障擋下,鼎中滾出的卻不是香灰,而是沾著血跡的南疆蠱蟲。


    \"胡老不妨猜猜,這些噬心蠱原本要寄生在誰身上?\"羅公子帶笑的聲音從房梁傳來,紅衣少年倒掛著拋下一卷羊皮,發梢還沾著城外亂葬崗的腐葉,\"哎呀呀,您家書齋的暗道直通敵國暗樁,這事兒小蟬姑娘可哭濕了三塊帕子呢。\"


    雲瑤趁機將昆侖鏡拍在案幾上,鏡中浮現出小蟬被黑衣人挾持的畫麵。


    當那柄淬毒的匕首抵住少女咽喉時,鏡麵突然映出胡長老臥房暗格的機關圖——某個隱蔽角落赫然烙著西涼皇室的狼頭徽記。


    \"不可能!\"胡長老須發皆張,袖中飛出十二枚銅錢嵌入地麵,擺出問天卦陣。


    卦象將成之際,雲瑤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入陣眼,染血的銅錢竟拚出個\"裏\"字。


    君墨淵的佩劍在這時發出龍吟,劍氣掀開東牆掛著的《蘭亭集序》,露出後麵藏著的水晶羅盤。


    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胡長老腰間玉玨——其中三枚內部赫然封著西涼巫師的命燈!


    \"三個月前您閉關修煉時,這三枚玉玨可曾離身?\"雲瑤的乾坤袋突然飛出一隻玉蟬,那靈物撲到玉玨上拚命啃咬,竟扯出三縷纏繞著怨氣的白發。


    胡長老踉蹌著跌坐迴太師椅,袖中滑落的藥瓶被羅公子用折扇接住。


    少年嗅了嗅瓶中藥丸,突然冷笑:\"喲,這不是西涼皇室特供的鎮魂丹麽?


    難怪他們能通過命燈操縱卦象。\"


    雲瑤按住想要起身的君墨淵,親手斟了盞雨前龍井遞到胡長老顫抖的手中:\"您方才問戰神能否護住人,卻忘了三十年前北疆雪崩時,是誰用半身精血替整個武林盟扛住雪山龍脈?\"


    茶盞騰起的熱氣中忽然浮現當年場景:年輕時的君墨淵以劍為筆,在冰壁上畫出續命符咒,漫天飛雪都染著他心口血的顏色。


    \"本帥護的不是某個人。\"君墨淵突然割破掌心,將戰神之血滴入卦陣。


    染血的銅錢騰空組成北鬥七星,星光照亮了他眸中跳動的金色焰火,\"而是這人間不該熄滅的火種。\"


    胡長老渾濁的眼中泛起水光,他顫抖著扯斷那三枚玉玨砸在地上。


    玉碎刹那,院中百年銀杏突然褪盡枯葉,枝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出新芽。


    雲瑤腕間鈴鐺無風自響,她將盟約殘片按在重煥生機的銀杏樹幹上。


    樹皮裂開處湧出琥珀色的樹脂,將那些帶著星圖烙印的字跡永遠封存在年輪之中。


    \"三日後西涼使團進京,\"她轉身時發間步搖劃過流光,映得眼角淚痣如血,\"還請胡老陪晚輩演場請君入甕的好戲。\"


    羅公子突然翻窗而入,隨手拋給雲瑤個油紙包:\"剛出爐的荷花酥,趁熱吃。\"他指尖還沾著墨跡,袖口隱約露出半截密信,\"城西當鋪的暗格可藏著更有趣的東西......\"


    君墨淵的劍穗突然纏住羅公子手腕,戰神眯起眼睛打量少年衣擺的泥印:\"你身上有瑤池禁地的氣息。\"


    雲瑤咬了口酥脆的荷花瓣,望著突然僵住的兩人輕笑出聲。


    簷角銅鈴恰在此時被風吹響,驚飛了剛落在新葉上的藍尾雀。


    雲瑤指尖輕撚荷花酥的酥皮,甜香裹著墨香鑽入鼻尖。


    她忽然挑眉看向羅公子沾著墨跡的袖口:\"城西當鋪的密信,怕不是用臨川先生最愛的鬆煙墨謄寫的?\"


    \"姑娘好眼力。\"羅公子倚著雕花窗欞,手腕翻轉間亮出半塊魚形玉佩,\"三年前我在江南查漕運案時,臨川先生非說這墨錠配我的字...\"他故意拖長的尾音被君墨淵的劍氣削斷,戰神玄色披風掃過青磚,在地麵刻出北鬥七星的軌跡。


    君墨淵指尖凝著金芒劃過密信,墨跡突然浮空重組,顯露出西涼暗語寫的星象圖:\"七星奪運陣?\"他劍眉微蹙,金瞳掃過雲瑤發間步搖,\"他們要動王朝龍脈。\"


    簷角銅鈴無風自動,雲瑤腕間鈴鐺應和著發出清鳴。


    她將荷花酥掰開,露出夾層裏裹著金箔的密令:\"蕭盟主上月押送的賑災銀兩,怕是都熔成了陣眼用的七星釘。\"酥皮碎屑落在昆侖鏡麵,竟化作七處閃著紅光的京郊方位。


    羅公子突然抽出腰間軟劍,劍身映出他驟然冷肅的眉眼:\"三日前我在亂葬崗見到蕭盟主的貼身玉佩,那上麵...\"他甩出個浸血的錦囊,腐葉中滾出半枚刻著蠱紋的玉扣,\"噬魂蠱成蟲。\"


    雲瑤乾坤袋中的玉蟬突然暴起,撲到玉扣上瘋狂振翅。


    君墨淵抬手布下結界,看著蠱蟲在金光中化作青煙:\"他們在用活人養陣。\"


    \"所以更要快。\"雲瑤將密信按在銀杏樹幹上,年輪突然滲出琥珀色的汁液,將星象圖拓印成京城地圖,\"蕭盟主尚存一絲清明,他的記憶或許...\"話音未落,君墨淵的佩劍突然橫在她身前。


    戰神眼底金焰明滅,劍穗纏住雲瑤腰間絲絛:\"西涼巫師既敢在京郊布陣,必設下九幽噬魂陣相護。\"他掌心傷口未愈,血珠滴在地麵竟腐蝕出焦黑痕跡,\"我去破陣,你留...\"


    \"墨淵!」雲瑤突然握住他染血的手,昆侖鏡從袖中滑出懸在兩人之間。


    鏡中浮現前世雪崩場景——年輕的戰神用冰棱劃開掌心,血符在雲瑤周身織成金網,自己卻被雪浪吞沒。


    幻象破碎時,幾滴溫熱血珠濺在雲瑤眼睫。


    君墨淵用指腹替她拭去,劍氣在少女腕間凝成金紋手鐲:\"要跟就躲在我影子裏。\"他轉身時披風掃落滿樹新葉,卻沒看見雲瑤泛紅的耳尖。


    羅公子蹲在院牆上啃完最後塊荷花酥,突然朝西南方彈射墨塊:\"再不走,蕭盟主可要變成陣眼了。\"他紅衣掠過屋簷時,懷中有瑩藍光暈閃爍,像極了瑤池禁地的千年冰魄。


    三人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時,胡長老從暗閣轉出,將碎玉灑在卦陣中央。


    染血的銅錢突然立起旋轉,在青磚上刻出預言:\"鳳棲梧桐,龍困淺灘,七星倒懸日,山河血染時。\"


    而此時城郊山穀,七棵枯樹正滲出猩紅汁液。


    樹根纏繞的青銅鼎中,蕭盟主猛然睜開的眼睛裏,瞳孔已分裂成蠱蟲的複眼結構。


    他脖頸處的黑紋如活物般蠕動,漸漸勾勒出西涼皇室的狼頭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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