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麵獠牙撲咬在慕卿辭身上,啃食著她的經脈,奪走她體內的真氣。


    對修真者來說,真氣被奪走無異於喪失了後天所有的能量積蓄,成為一個廢人。


    元安的行為太莽撞,也太無理。


    宋西風發現了,但他並不想出手阻止。


    原因有三,一是他想看看南秀宗的那群老東西發現自家的這位天驕成了廢人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二是宋西風很寵元安,隻要能讓元安好受些,宋西風可以視而不見所有東西;三是元安離慕卿辭太近了,宋西風有些不開心。


    “真氣沒了,後天還能修,對吧?”宋西風喃喃道,儀式還在繼續,既然答應了要幫忙,就自然不會讓儀式隨便被破壞。


    慕卿辭在這個世界是一個炮灰師姐,天之驕子的她也敗在了世界法則裏。


    換魂儀式在慕卿辭的指導下,基本的框架已經搭建好,唯獨剩下調入法力讓儀式運轉起來。


    慕卿辭不愧為當今世上的換魂第一人,儀式的框架天衣無縫,宋西風不費吹灰之力便完成了這項大工程。


    “就是有點費法力……”


    宋西風甩甩手,一直保持舉著的動作有些麻了。


    換魂結束,慕卿辭倒下了,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昏迷不醒。


    那個謫仙一般的人,南秀宗的天驕,三番五次救下元安的人,渾身是血的癱倒在雪地裏,把純白的地麵染的緋紅。


    慕卿辭可憐元安,幾次出手救她,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可如今看來,到底是誰更可憐呢?


    魂魄迴體,元安眼簾卷起,鬢角拂過一縷青風,她定定的望向身上血跡斑斑的慕卿辭,忽然心疼了起來。


    元安恢複的很快,她趕忙扶起了慕卿辭,查看她的傷勢,當著張遠道和宋西風的麵給慕卿辭治療。


    慕卿辭四肢癱軟被元安隨意擺動著,沒有一點反應,見這一幕元安心隱隱被什麽刺痛,可是又恨慕卿辭自作主張的破壞了她的計劃。


    糾結,疑惑——


    好像還有些後悔,後悔下了這麽重的手。


    “張大人……”


    “我知道的……知道的。元安你啊,其實自始至終都屬於廣闊的天空,嶺沅城鎖不住你,也不會鎖住你,孩子你有你自己的大道,別困在這裏啦……”


    宋西風靜靜望著元安,青麵獠牙的暴走和儀式的意外和元安脫不了關係,而這件事隻有他宋西風一人知道。


    元安終究還是孩子,有些事情做的不夠完美,需要一個人來幫她善後。


    可是有一點宋西風不理解,明明已經下手了,明明已經厭惡了……


    為什麽還要去救慕卿辭呢?不是很討厭她嗎?


    霧瘴漸漸散去,張遠道站在原地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束縛住他的那股力量散去,自己也該去往輪迴,重新迎來新生。


    嶺沅城外的風雪越下越大,飄零的雪夜和遍地的白骨,細雪卷成了一團絮穿過每一具屍體旁。


    烏鴉的羽毛飛滿了天空,白絨和黑羽交織,在即將天明的嶺沅城裏閃爍出五彩的光。


    那些嶺沅城內倒下的白骨,升騰起一個又一個魂體,他們站在嶺沅城的門口,臉上的笑意溫柔、還有歉意。


    如元安所說,嶺沅城沒有一個壞人,大家都愛著元安。


    沒有人會生氣去打罵元安,一切都是元安操控的,隻因她心裏的愧疚讓她強迫其他人加害於她。


    那一張張笑臉和藹溫和,穿透孩子脆弱的肌膚,變成一柄柄利劍深深紮元安的心,她眉睫顫動,嘴唇張著喉嚨裏發出嘶啞的嗚鳴。


    他們都死了,死了。


    被我殺死了。


    直到這一刻元安才發覺,無論自己贖多久的罪都沒有用,她的長生沒有辦法分給其他人,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活人做的事也隻是為了讓自己好過點。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自己也因為這個傷害了對她好,關心她的慕卿辭。


    元安低著頭,眼淚大滴大滴的往外湧,睡在元安大腿上的慕卿辭,沒有一點動靜,潔白如玉的衣裳被元安之前的憤怒染的鮮紅,還失去了迄今為止一切的真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師姐……你醒醒好不好?”


    元安有天道之資,永生之體,但歸根到底她也是一個尚未開化的孩童,沒有經過任何教育的孩子。哪怕是有,她也沒有辦法讓時間倒流。


    宋西風當初也是看上了這一點,沒有經過任何學習的元安就能掌握使用這麽強大,若是加以指導,他日必將登雲巔、窺大道!


    身後一個魂體揉了揉元安的頭,輕輕環住她。


    “傻孩子,對不起什麽?我的元安啊,可是世界上最聽話懂事的孩子,隻是啊以後不許再傷害別人了,慕卿辭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對她……”


    “張大嬸!”


    元安眼中淚花閃爍,她耽誤了太多的人,整個嶺沅城的人都被她耽誤了,現在還有慕卿辭。


    “您打我吧,打我吧……我這麽壞,一點都不是好孩子,打我吧……求求你們了……”


    張大嬸慈祥地撫摸著元安的頭發,沒有迴答元安,她知道以後元安就要遠行,還沒教過的事情要提前交代了。


    “聽嬸嬸說,以後要做一個好人,幫助其他人,不要讓別人難受。但是啊,如果有人傷害元安了,我們也要打迴去,知不知道?”


    元安懷裏的慕卿辭靜靜躺著,白皙的臉透出一抹淒慘。


    元安用力點了點頭,用異常堅定的聲音:“我知道了張大嬸!”


    不一會兒,小孩子焉了下來:“但是、但是……你、你這麽久都去哪兒了啊……我找你找了好久好久,都沒找到……”


    “我啊,我一直都在的。隻不過是元安迴來的時候我正巧出去了,我出去的時候元安正巧迴來了。”


    我們隻是不會再相見了。


    那夜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好像要掩埋掉一切不好的記憶,用潔白的雪絨洗滌髒汙的過往。


    那晚,宋西風離開嶺沅城就此消失不見,慕卿辭重傷昏迷不醒,元安陪在旁邊枯坐到天明。


    慕卿辭失去了大半的真氣,躺在嶺沅城的客棧裏已經有了好幾天。


    嶺沅城現在已經是徹徹底底的空城,沒有任何魂體的存在,所有盤踞在城內的靈魂都前往輪迴,等待著新生。


    換魂儀式結束後,嶺沅城外的霧瘴也隨之消失。


    不知道哪裏傳出了消息,在慕卿辭昏迷的第四天,有人來到了嶺沅城,叩響推開了長了青苔腐爛的大門。


    嶺沅城內有靈泉,當初有霧瘴沒人敢過來,如今霧散了,以後嶺沅城麵臨的是數不勝數的修真者和投機者。


    來人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的破布衣,他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環顧了一圈,視線定在了嶺沅城內長街上捧著籃子的元安。


    元安斜睨著他,鼻子發出不明意味的哼聲扭頭就走。


    早晨嶺沅城內的霧氣還沒有散去,中年男人眼看著元安消失不見要追上去,又被城裏的寒氣陰森嚇的退了出去。


    元安捧著籃子邊走邊翻白眼:“膽小鬼。”


    籃子裏躺著野菜和一些瓶子,傳聞不是空穴來風,嶺沅城內有靈泉,妙用遠超外麵傳的那般能助人突破洗髓。


    “我隻要師姐。”元安喃喃道。


    在中年男人跑走以後,元安揮揮手,一股邪風劃過。


    青麵獠牙幻化一個頭上長著青色肉鱗的孩子,比元安矮上幾分。


    這隻青麵獠牙同其他的青麵獠牙大有不同,她是由元安用自身鮮血喂養長大的,絕對聽命於元安。


    元安給她取名:青牙。


    在換魂儀式中,元安讓宋西風留手了,在慕卿辭昏倒的那一刻,宋西風把儀式弄開了一個口子讓青牙跑了出去。


    “把那些人攔在外麵,在師姐醒來以前,除我以外不允許有任何人接近靈泉!”


    青牙還未完全開智,隻能發出一些簡單的聲調。


    “嗯、嗯嗯!”


    可是靈泉的消息一旦流了出去,僅僅憑青牙,是攔不住所有人的。


    元安答應過張大嬸,不能再隨便動手傷人,自然也不能重新恢複霧瘴。


    更何況,霧瘴的存在原本也是為了保護嶺沅城的大家魂魄不被外來人驚擾潰散。


    現下嶺沅城無魂無魄,元安發誓做個好孩子,不會言而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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