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但要上去救阿珩,可傷勢未愈,使不得勁兒。他隻有推著趙三千:“快想辦法!出了人命可怎麽辦!”


    趙三千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若阿珩不慎跌落,他們來不及救治,阿珩就會被魚活活分屍!


    正在擔憂之時,有人忽然叫道:“瞧!那童子闖出來了!”


    眾人看去,隻見阿珩騰空而起,以衣裳為工具,掃過眼前魚陣。待阿珩迅速掠過軟橋再落地時,衣裳內一包飛魚尚且還活蹦亂跳。


    這一招,叫做老陳摘花。


    夏日,玫瑰盛放時,老陳給和尚們摘花做鮮花餅,他並不一朵一朵的摘取,而是拿著簸箕,如砍刀略過花叢。待他收了簸箕,頂上鮮花一朵不落盡數被囊進簸箕,綠葉卻沒幾星。


    老陳摘花,使的是精準的巧勁。簸箕在落下時,就已經被設計好了路線。簸箕精準地按照老陳預設的路線摘下花朵,甚至於花都沒反應過來。


    此刻,周圍人群一下嘩然起來,沒想到阿珩的本事這樣大!


    雲自成把手搭在趙三千的肩膀上,一口氣這才放心唿出來。


    其他人無那好功夫,趙三千自然也不敢再冒這個險。現在並非缺人的時候,他私心隻想要六十名新兵。


    所以他又開了第三考。


    還是在那訓練場內,立著些梅花樁。


    自成交手臂與胸前,看趙三千耍花樣——梅花樁沒什麽難度,新兵又不可能上去給他打一套拳。


    趙三千道:“當兵沒有力氣不行!這些梅花樁,太老了,總是晃。你們兩個人一組,替我把他們拔出來。”


    “嗬。”自成禁不住笑了。趙三千雖是個糙漢,倒很有趣。


    這也挺好——自成心裏想,阿珩雖然輕快,但輕快也是她的缺點。別說她力氣小,不可能拔出梅花樁,就算是趙三千那樣的漢子,要拔出樁來也不容易。


    阿珩哪裏怕,上前去晃了晃樁,發現這些樁並沒有趙三千所說的那樣老。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很多樁都深深嵌入石頭縫裏去。


    她迴頭去看自成,自成在盯著她得逞似的朝著她笑。自成一笑,她就更加倔,一定要拔出這木頭樁子來。


    這時,雨已停了。太陽從雲層中露出光輝來,照耀著草地上剛發的嫩芽閃著細碎的光。許多人已經行動起來,用腳踢,用身體扛,訓練場上一片喊聲。


    阿珩落了單。


    在比拚力氣的場合,沒有人願意和一個最瘦弱的孩子組隊。


    忽然,阿珩看到那嫩芽周圍,好似蠕動著什麽東西,定睛一看,是一群抬著嫩芽的螞蟻!它們隊列有序,將嫩芽搬運到一個樁的底部去。


    “哈!”阿珩歡喜起來,“螞蟻們在此安了家!”


    在黑虎峽捉鳥捕獸的經驗,讓她對自然有著敏銳的感覺。螞蟻在樁下安家,那樁已大可能已經被掏空了。


    她又想起來師傅說的:“坐佛一功,四兩撥千斤。”


    阿珩比對著那樁,穩紮地麵,氣沉丹田,隻覺得渾身之力聚在一齊,隻聽一聲大嗬,那樁應聲而斷。樁下螞蟻,忽見天日,正在四處逃命。


    隨著那樁到底,趙三千的眼都直了。他沒想到這個小孩子有這樣大的潛力,竟以小小一掌,推斷了碗口粗的木樁。他速速過來查看,雖看見了蟻穴,仍感到不可思議。他拉著自成,道:“校尉,你瞧見了沒有,你瞧見了沒有!這孩子又聰明又厲害!”


    自成的眼神從蟻穴飄到阿珩身上,又飄迴蟻穴,撓著鼻子提建議:“他這也不算拔出來的……”


    他就是要她走。


    趙三千不同意自成說的話:“這樣好的苗子若不留下,那我還訓什麽新兵!”


    香已經燒完,如趙三千所預料,隻留下了不到六十個新兵。大家這才領了衣裳帖子,互相認識。


    午間吃飯時,有一童子,他見阿珩身手不凡,有意與之交往。吃飯的時候,故意坐在阿珩旁邊,悄悄道:“我叫天譽。你叫什麽?”


    師傅說過,慎交慎言,尤其是無事獻殷勤的,絕沒有什麽好事。


    阿珩扒著飯,沒迴答他。


    天譽道:“咱倆年紀相仿,既然有緣到一處,你我二人何不結交,以後也好有個伴兒啊。”


    阿珩還是不理他。


    那天譽倒是很好脾氣,見阿珩不理他,他也不生氣,笑嗬嗬坐在阿珩旁邊,慢條斯理吃他的飯。


    午飯時間,也是無處可去,童子們自然也三五成群,說話消食。


    一人摸著傷痕歎氣道:“當兵的苦喲!原指望著混口飯,誰知這第一天,就吃了這多苦。”


    另一人年紀稍大些,恭維道:“我瞧你身手也不錯,斷不是普通人吧!”


    那人微笑道:“家父小小有個官職。我自小倒也在武館學過幾天。”


    這人繼續恭維道:“我眼力不錯。隻是你這樣的背景,怎麽不直接去選九思營,在我們這新兵隊伍裏浪費時間?”


    那人道:“說實在的,誰不想一入伍就拿到九思營的入營票?隻是我這樣的本事,耍耍威風也就罷了,定然選不上。”說罷,又壓低了聲音,“家父兩袖清風,也送我上不得青雲。”


    這人拍一拍他的肩膀:“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很有希望。咱們也不是沒機會,隻要表現好,普兵也可以被選上。”又轉頭向著眾人道,“孟元帥駐紮西北二十年,培養出的精兵良將數不勝數。算下來,竟快有一半的大將武官,可都是從九思營出身。但凡能進了這九思營,就能成為這萬人之上的將軍之門生,比武舉還來得快,所以知道的,都管它叫‘小武舉’。”


    又一人進來插嘴:“哼,有錢的花錢,有權的換權,輪得著咱們這些平凡之輩?”


    這人也並不生氣,笑嗬嗬道:“你說的倒也有理。隻是今年正遇開營,咱們何不奮力一拚,若真選上了,好處多著呢。”


    另一人道:“什麽好處,還不是去拿命換口飯吃。”


    這人道:“我有個好例子比給你,聽完你就明白了。你可知,咱們定西郡有個福安將軍?若論門楣,在定西郡內,他家比縣令高不得多少。他家的公子去年擅自領軍出征落敗,按軍令,不死也得扒了官。隻是這少爺好命,九思營出身。即便他再不能效力沙場,元帥也叫他吃著七品的官糧,元帥還是疼愛他。”


    一人插嘴道:“他畢竟是將軍的兒子。你也太看不起人家。”


    那人道:“自古以來,將軍之封號,‘忠勇威’、“壯勤實”,哪有人會是‘福安’這樣的?其實你們不知,聖祖親征在此,機緣巧合被一獵戶所救。聖祖見他英勇,又著實有些力氣,因而賜‘福安’封號,從五品二等將軍待遇,還允此官職三代世襲,為的是讓他們在定西郡內閑享富貴。”


    一人道:“這也就算是好命了。許多官員一輩子都沒見到過皇帝,更何況這樣大一個恩情!”


    那人道:“我還沒說完哩。福安二代將軍才襲位,就遇上戰亂,奮勇無比才保住這個官職。但我朝世襲之法,若無他功,按階下行。到這少爺一代,無功就得恢複平民身份去了。那少爺莽撞出兵,若非九思營出身的身份,福安將軍的牌匾也就保不住了。”


    他話裏話外的意思,三代奮力征戰,不如攀上孟遠川來得劃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藏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駱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駱伽並收藏藏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