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東院的黃昏,如往常一樣寂靜無聲。


    “嘶……”


    一聲輕微的吸氣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銅鏡內,男人如清墨般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宋懷山正赤裸著上半身,身上的一層薄汗透在他銅色皮膚的肌理上,隱隱泛著些許水光。


    線條分明且充滿力量感的肌肉此時隨著他急促的唿吸微微起伏著,每一次的顫動都散發出一種隱忍之意。


    他英俊的側臉正看向自己的右肩,那裏原本有著一道淺淺的牙印,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然而他此刻卻拿著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向著這道牙印一點點地刺破著。


    隨著手中的刀刃一寸寸地沒入那兒的肌膚,大量的鮮血也隨之湧出,沿著他精壯的手臂流淌而下,滴滴點落開來,在地麵形成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他對此卻毫無察覺,隻是定定的看著肩頭上的那道牙印,手上的勁兒也越來越大,他十分固執的用匕首一點一點的加深著那道牙印上的痕跡,仿佛隻有通過這種自虐式的行為,才能證明什麽一樣。


    許久,直到那道牙印上的所有痕跡都重新顯現出來,他才停止了動作。


    也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老國公貼身心腹阿正的聲音。


    宋懷山並沒有處理傷口,反而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任由肩頭上湧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衣服。


    阿正進來看到這一幕,迅速低頭,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一樣,低聲傳著國公爺的話。


    “世子爺,傳國公爺的吩咐,請世子爺今夜務必前往秋水苑就寢,秦姨娘已經做好準備了。”


    秦姨娘秦芳菲,是前段時間老國公做主,給宋懷山納的第一房妾室,雖是秦家沒落的旁係庶女,但因為家族隸屬於天水世家秦家,一進門便是姨娘,且深受老國公的看重,與同時間皇後娘娘所賜的貼身宮婢舒蘭一樣,地位相等。


    宋懷山輕掀眼皮,冷漠地覷了一眼阿正,語氣不屑。


    “誰讓進的東院,誰抬的姨娘,就誰去睡,與本世子何幹?”


    說完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榻上,輕輕閉上眼睛,不再言語一句。


    阿正十分頭疼,但也深知他們這位爺的脾氣,隻能先行退下。


    沒想到剛退出屋外,就正好碰上了阿並。


    “並哥…”


    看著阿正無能為力的表情,阿並隻能安撫幾句,就把人打發走了。


    “爺,您這又是何必?”


    榻前的鮮血依舊醒目,他趕緊吩咐人進來打掃。


    “有新的消息了嗎?”


    自從在宮裏養好傷迴來後,這位國公世子就好像對什麽都失去興趣一樣,兩個貌美如花的美嬌娘同時進門,卻也同時備受冷落,他一個都沒碰,每日隻把自己關在書房內,除了看書就是發呆,跟個深閨怨婦一樣。


    唯一能激起他興趣的,隻有那一位的消息了。


    “爺,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阿並有些後悔救下那女人了,早知道當初在斷崖下就讓她直接摔死好了,這省了大家多少事?


    “沒有新的消息,就別來打擾我,出去!”


    關於許雲苓的所有消息,這段時間送來的密信已經在他的案前摞了高高的一堆了,然而除了剛開始,那封確認她平安的密信被他拆開來看過一眼後,其餘的所有信件,皆原封不動的放在原處,他不拆,不看,但依舊讓人留意著,有新的消息就要立馬送來,不得有誤。


    “有,不過不是關於她的,而是關於她夫君的,您要看嗎?”


    阿並原本不想將此事告知給他,他不想讓他家公子趟上這趟渾水,可也不想看到公子頹廢的模樣,或許,這事也算是一個契機。


    ……


    “我們姨娘是按照皇後娘娘吩咐,前來貼身照顧世子爺的,今日親手燉了一盅補品,特意送來給世子爺補身子的,你們還不讓開!”


    正當阿並正在匯報事情的時候,蘭姨娘帶著婢女,端著補湯也突然出現在了書房外。


    然而同之前一樣,不管是她,還是秦姨娘,還是那位聽說是世子爺在街上救下的許姓女子,都被拒之門外,誰都不見。


    舒蘭身邊的婢女正要再次出聲,就被人打斷了。


    “蘭姨娘勿怪,我等也是遵吩咐辦事,沒有世子爺之令,誰都不可以進去。”


    守在門外的小廝很是盡責,說什麽都不讓進。


    “不過就是送碗補湯,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就是,若是世子爺還是不願意見,我馬上就走,也不算為難你們吧?”


    舒蘭語氣平淡。


    守在門外的小廝依舊沒有抬頭,也沒有有所動作,依舊還是剛才那個謙卑的姿勢,讓人挑不出錯來。


    舒蘭眸色微微一暗,這個東院,規矩果然嚴格。


    她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進府也有一段時間了,別說貼身伺候這位世子爺了,她竟連一麵都未曾見過,就算是找了那位國公夫人,也並沒有什麽用,這位爺連國公爺的麵子都不給,更何況是一個年輕的繼母?


    這樣下去,她如何同皇後娘娘交代?


    正要像以往那樣失望而歸時,阿並從裏麵走了出來,在看到她的時候,眸中突然閃過一絲異色,立馬叫住了她。


    宋懷山此時拿著信紙靠在榻上,眉頭輕蹙,心事重重的,就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舒蘭提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榻上的男人,身姿修長挺拔,一身雲緞錦衣下的麵容十分的英俊有型,他此時微微垂著頭,正專注地看著手中的信件,那信件裏的內容似乎十分重要,他看得極為認真,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隔絕在外了。


    “世子爺,這是我親自燉的補湯,您嚐嚐看。”


    舒蘭很是緊張,把補湯從食盒裏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端了過去。


    宋懷山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是聽到了,又似乎是沒聽到,舒蘭見他久久沒有抬頭,便把補湯悄悄的放在了他手邊的桌上,又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了一聲,“世子爺?”


    “放著吧!”


    這位爺難得出聲,雖然依舊沒有抬頭看人,還是保持著看信的動作,但對於舒蘭來說,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世子爺,補湯已經放溫了,還是快些喝了吧,不然就沒效果了。”


    舒蘭說完,側著身子把補湯端了起來。


    “別動!”


    宋懷山突然輕柔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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