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九泉的刹那,青銅鑰匙表麵的二十八宿圖亮如熾炭。葉塵耳畔響起指甲抓撓銅器的銳響,腳下虛空突然凝出青石板棧道。棧道兩側石壁上釘滿鏽跡斑駁的屍簽,每支鐵簽尾端都墜著紅線穿起的蠟黃牙齒。陰風刮過時,千萬顆牙齒相互碰撞生出怨咒,咒文凝成黑霧纏住葉塵腳踝。


    鎖心扣殘留在腕上的灼痕忽然發燙,燙出一串跳動的殄文。石壁屍簽應聲震顫,五支鐵簽自行脫落,釘入青石板化作五具披甲殘屍。殘屍空洞的眼眶裏爬出紅頭蜈蚣,蜈蚣背甲拚出\"叩首三百過屍廊\"的警示。九泉深處傳來銅鈴悶響,棧道盡頭亮起兩盞飄忽的引魂燈。


    三千陰兵持戈的虛影從黑暗中列隊而來,每踏一步都震落壁頂滲出的黑漿。漿液落地聚成拳頭大的蜘蛛,蛛腹裂開濺出酸液腐蝕青石板。葉塵扯斷屍簽紅線串成繩鏢,纏住壁頂凸起的鍾乳石蕩過酸液池。青銅鑰匙突然迸出火星,火星濺在陰兵鐵甲上竟燒出冰棺殘影的花紋。


    五具殘屍突然齊吼,甲胄縫隙鑽出墨綠色藤蔓。藤蔓纏住引魂燈的燈杆,燈焰暴漲焚出十八張扭曲的人皮。人皮飄至棧道中段突然繃直如鼓麵,每張皮麵都浮現養屍人埋蠱的畫麵。鎖心扣的殘片在葉塵掌心顫動,將最近三張人皮吸入裂縫,皮中殘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九泉深處刮來腥風,風中夾雜生鏽鐵鏈拖拽的響動。十八盞骨燈籠自黑暗深處飄來,每盞燈籠表麵都貼著褪色的喜字。喜字滲出的血珠凝成小蛇,蛇群撲向青銅鑰匙被殄文燒成焦炭。骨燈籠突然炸裂,飛濺的碎骨拚成九丈高的豺首石像,石像獠牙滴落的毒液侵蝕青石板路。


    豺首石像眉心裂開空洞,三具纏著墨鬥線的鏽屍爬出。鏽屍每步踏出都在石板上烙出八卦殘印,鬥線突然崩斷,線頭如活蛇般襲向葉塵脖頸。青銅鑰匙在此刻脫手飛出,刺中鏽屍天靈蓋時爆出刺目血光。血光中浮現出初代祭司操控九泉的幻象——萬千活人被鐵簽釘入石壁放血。


    鎖心扣殘片突然浮空重組,扣環內層的龜甲紋裂開。裂縫中鑽出條三眼屍蠶,蠶軀暴漲纏住豺首石像。屍蠶口器啃噬石像時,九泉深處傳來金鐵相擊的蜂鳴。七口青銅棺槨破土而出,棺蓋表麵鑲嵌的八卦鏡齊射黃光,將上半段棧道照得通明。


    鏡光掃過之處,石壁屍簽集體倒轉,簽頭對準葉塵後背激射而來。葉塵踏著棺槨騰挪閃避,腳尖觸到某口銅棺時,棺內突然伸出森白骨爪。骨爪抓著把生鏽的魯班尺,尺身刻度亮起的刹那,三千陰兵集體轉向普攻上方虛空。


    九泉穹頂突然墜落碩大的蛇蛻,蛻皮裹住七口棺槨開始收縮。魯班尺掙脫骨爪飛向葉塵,尺尾刻著的\"鎮\"字變成活物,鑽進鎖心扣裂縫。殘破的鎖心扣突然複原三成,扣環邊緣迸出墨線纏住屍蠶。


    豺首石像在此刻崩毀,碎石中射出九百支帶倒刺的喪門釘。葉塵揮動魯班尺敲擊青石板,暗合九宮方位的敲擊聲震碎半數喪門釘。剩餘釘尖觸到鎖心扣墨線時自發熔成鐵水,鐵水在虛空勾出墳場布局圖。圖中標注的紅點處,赫然是當年初代祭司煉煞的祭坑。


    骨爪突然拽住葉塵褲腳,棺中半腐的屍體睜開濁黃眼珠。屍體喉管振動發出非人的腔調:\"三更響,萬簽葬......\"話音未落,九泉深處升起九層骨塔。塔刹懸掛的青銅鍾響蕩開音波,被音浪掃中的石壁屍簽統統活化,鐵簽尾端紅線捆住數百具腐屍躍下石壁。


    鎖心扣突然爆發龍吟,將靠近的腐屍震成齏粉。魯班尺表麵的刻度量寸自行變化,尺端指向骨塔第二層某扇雕花窗。葉塵踩著屍簽借力騰躍,青銅鑰匙插進雕花窗的獸頭鎖眼時,整座骨塔傳出鎖鏈崩斷的巨響。


    塔內每層地板突然塌陷,墜落中現出盤根錯節的青黑樹根。樹根表麵凸起人臉紋路,根係纏著八十一個貼滿符籙的陶甕。鎖心扣墨線探入陶甕縫隙,拽出條纏著金絲絛的斷臂,臂骨指節捏著的玉扳指刻有冰棺殘影的印記。


    骨塔底層湧出血泉,泉中浮起架雙頭骨轎。轎簾掀開時甩出七道黑影,竟是七隻殘缺的鎮墓獸石像。石像圍住葉塵擺出北鬥噬魂陣,陣眼處騰起的黑煙凝成人形。人形抬手摘下麵具,露出與儺麵人相同的半張腐臉。


    鎖心扣突然飛離手腕,嵌入雙頭骨轎頂端的凹槽。轎廂炸裂的碎片中升起尊青玉石人像,石像掌心托著的簽筒突然傾倒。九百支血色竹簽如暴雨射下,每支簽文都寫著葉塵的生辰死忌。


    魯班尺在此刻自燃,火焰凝成青龍虛影盤繞周身。竹簽遇火化為灰燼,灰燼中卻爬出百條通體漆黑的屍蠶。石人像瞳孔突然轉動,視線所及處出現二十年前養屍人埋簽煉蠱的場景——幼年葉塵被釘在祭壇中央。


    青石板棧道突然如活物般翻卷,將葉塵拋向骨塔最底層。血泉中伸出十隻鬼手抓住四肢,泉底裂開通向地肺的深洞。鎖心扣在墜落的刹那完全複原,扣死瞬間散發的煞氣衝散鬼手。葉塵揮尺劈開血泉,泉眼深處露出半截被鐵鏈鎖住的石碑,碑文淋血後方顯真容:九泉屍簽,百鬼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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