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紋巨手的半截指骨壓住殘劍的刹那,深淵裂隙裏淌下瀝青般的黑漿。暗色液體墜地凝成千萬根尖錐,錐尖刺入虛空的瞬間綻開蛛網狀黑斑——每個斑塊中央都凸起一枚逆鱗的輪廓,鱗片邊緣泛著被淵蝕過的青銅鏽跡。葉塵潰散的魂體被滄溟龍女的冰晶強行聚攏,那些沁入魂脈的寒芒不斷被周遭黑斑吞噬,發出冰層開裂的咯吱聲。


    青銅蜘蛛群突然互相撕咬,殘肢斷腿在血霧中凝成一頭九目巨龍。巨龍胸口的鱗甲掀開,露出三百具初代大祭司的活屍,屍身被青灰色菌絲串聯成詭異的煉鼎陣法。巨龍昂首咆哮的聲浪震碎天穹殘餘的血星,碎裂的星辰殘片墜入深淵,在盡頭燃起暗綠色磷火。磷火中浮出沉淵古殿的虛影,殿外垂掛的鎖鏈上串著曆代滄溟龍王被挖空的頭骨。


    葉塵魂體表麵的冰晶甲胄開始剝落,裂縫裏滲出黑水凝成的手掌,瘋狂抓撓著他僅剩的人性靈光。靈光每一次暗淡,沉淵古殿的門楣處便浮起一枚淵蝕逆鱗,鱗片表麵浮現出葉塵幼時誤觸禁鼎的記憶碎片。那些被遺忘的片段此刻清晰迴放——七歲的他指尖碰觸鼎耳的刹那,殿內垂掛的頭骨突然集體轉向,眼眶裏滴落的髓液竟與此時魂體內滲出的黑水同源。


    九目巨龍突然裂成九段,每一截龍軀都化作青銅棺槨砸向地麵。棺蓋崩開的瞬間,淵蝕黑斑如活物般湧入棺內。腐朽的抓撓聲從棺底透出,八十一具身披巫祭袍的骸骨攀出棺沿,他們掌心托著的銅盤裏盛滿蠕動的人麵蟲。蟲群振翅的嗡鳴與沉淵古殿的鎖鏈晃蕩聲共鳴,硬生生在虛空撕開九道淵眼。每隻淵眼深處都蠕動著半截上古淵龍的殘軀,那些被歲月腐蝕的逆鱗正持續釋放著毒蝕道基的黑霧。


    滄溟龍女的冰晶突然共振,葉塵魂體內突然浮出三百枚反寫殄文。這些文字勾連成網,將蝕入魂脈的黑水逼向左手掌心。黑水凝成匕首的刹那,沉淵古殿門前垂掛的頭骨突然睜開隻剩窟窿的雙眼,所有鎖鏈應聲繃直,拽著頭骨砸向葉塵所在的方位。飛旋的頭骨群在接觸殄文網的瞬間,竟分解重組成一尊三首六臂的青銅邪像——那邪像的麵孔正是幼年葉塵觸碰禁鼎時的驚恐神情。


    淵眼中的上古淵龍殘軀突然激烈掙動,殘破的逆鱗刮擦淵壁濺起暗紫色火星。火星落地即燃,火焰裏爬出無數巴掌大的青銅蓑蛾。這些妖蟲撲向葉塵魂體時翅膀灑落鱗粉,每一粒粉屑都裹著段被淵蝕汙染的龍族密咒。冰晶護甲被鱗粉腐蝕出孔洞的瞬間,邪像六臂齊揮,掌心浮出的咒印竟是三百年前滄溟龍女親手刻在他生辰鼎上的祝禱文。


    \"你當真以為她是救贖?\"邪像的三張麵孔同時裂開嘴角,聲音像是鐵釘刮蹭銅鼎內壁,\"那女人贈你的每片冰晶裏——\"殄文網突然劇震,兩枚冰晶爆碎後浮出滄溟龍女跪拜在初代大祭司鼎前的畫麵。畫麵中她脖頸戴著的逆鱗鎖鏈,分明與此刻纏在葉塵魂體上的黑水枷鎖紋路重合。


    葉塵左手黑匕猛然刺穿邪像眉心,噴湧的濁氣裏卻衝出一群獨眼烏鴉。這些鳥喙銜著青銅碎片的邪物撞向殄文網,碎裂的網線紮入魂體引發撕心裂肺的劇痛。沉淵古殿的門扉在此刻轟然開啟,門內泄出的淵風凝成巨蟒纏住他腳踝。蟒身七寸處浮現的逆鱗黑斑急速擴散,所過之處的魂體竟開始生出青銅鱗片。


    上古淵龍的殘軀突然停止掙紮,所有淵眼同時淌出粘稠的漿液。漿液在虛空凝成三十三麵水鏡,每麵鏡中映照著葉塵不同時期的煉鼎場景——十六歲斬殺滄溟巫祭取骨為鼎,二十四歲熔煉活龍鎮守鼎基,最近一麵水鏡裏的畫麵卻是個蜷縮在鼎腹的嬰兒,尾椎處凸起的銀鱗與淵蝕黑斑相互啃噬。


    邪像被刺穿的額頭突然生出肉瘤,肉瘤裂開後探出青銅龍爪。爪心握著的骨鈴搖晃時發出的音波,竟讓水鏡中的曆史畫麵扭曲變異。十六歲那段的葉塵突然轉頭直視現實,手中染血的鼎杵刺破鏡麵紮向他現在的魂體。重傷的滄溟龍女殘念突然從冰晶深處騰起,潰散的靈體強行擋住這穿梭時空的一擊,被鼎杵貫穿的胸口濺出銀藍色魂血。


    魂血觸及淵眼的刹那,沉淵古殿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殿頂垂落的青銅鍾乳石開始滴落黑油,油滴在半空凝成披甲武士的輪廓。這些甲士頭盔下沒有麵孔,空蕩的頸腔裏塞滿人麵蟲組成的髒腑。他們以初代大祭司創立的戰陣圍殺而來,揮動的長戈上懸掛的符籙正是葉塵少年時期煉製的第一枚鼎符。


    葉塵魂體內殘存的冰晶突然盡數爆裂,飛濺的碎片在水鏡間折射出詭異光路。光路交織處浮現出滄溟龍女生前刻在冰棺底的箴言——『逆鱗碎時叩沉淵』。他左手黑匕猛然插向自己生出青銅鱗的部位,剜出的魂肉在黑水侵蝕中凝成鑰匙形狀。被斬下的青銅鱗片突然倒飛向古殿洞開的門扉,精準嵌入門閂處的凹槽。


    整座沉淵古殿劇烈震顫,門內湧出的淵潮吞沒了在場所有青銅生靈。潮水中浮起的玄冰台階直抵葉塵腳下,台階表麵布滿被淵蝕的逆鱗殘片,每踏一步都有龍魂尖嘯著鑽入魂體。台階盡頭懸著一口冰棺,棺蓋表麵凸起的猙獰抓痕間滲出黑血,血珠在半空凝結成三百六十枚逆轉葬鼎咒的殄文。


    邪像掙開黑匕的壓製撲向冰棺,六臂結出的法印竟與棺蓋抓痕完全契合。就在掌印觸及冰棺的瞬間,葉塵用魂體內最後的光焰點燃剝落的青銅鱗。燃燒的鱗片化為灰燼飄入棺槨縫隙,棺內猝然伸出覆滿淵蝕黑斑的骨爪,一把攥住邪像頭顱。骨爪收攏時爆開的汙血濺滿台階,血泊裏浮出初代大祭司瀕死前刻在鼎器上的詛咒圖騰。


    \"你贏不過命定的鼎劫……\"邪像殘軀分解前的嘶吼中,沉淵古殿四壁浮出十萬枚青銅豎瞳。每隻瞳孔都在流淌摻著鱗粉的血淚,淚滴墜地凝成小鼎,鼎口噴出的煞氣凝成通天徹地的龍卷風。風眼中央的冰棺轟然開啟,棺中爆出的淵蝕氣浪將葉塵的魂體掀飛——棺內躺著的竟是眉心嵌著逆鱗碎片的滄溟龍女屍身,她手中握著的斷劍分明是葉塵當年贈她的定情信物。


    上古淵龍的殘軀突然集體自爆,淵眼通道被炸成漆黑的漩渦。漩渦深處浮出一枚完好無損的逆鱗,但其表麵流轉的咒印卻是初代大祭司獨創的煉鼎文。葉塵殘破的魂體撞入冰棺,觸碰龍女屍身的刹那,那些腐蝕魂脈的黑斑突然瘋狂滋長——淵蝕之力的源頭竟是龍女逆鱗中封存的禁忌秘術。


    青銅豎瞳群在此刻齊聲誦咒,沉淵古殿的梁柱爬滿血肉狀的菌絲。菌絲頂端結出花苞,綻放時花心處探出的半截人身,麵容與滄溟龍女別無二致。這些人臉花齊齊轉向葉塵,嘴角裂至耳根:\"逆鱗為引,葬鼎為聘,恭迎吾主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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