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楚越坐在寬敞的馬車上,烤著暖爐吃著糕點,甚是愜意。


    見車裏的糕點一路上被她自己吃得差不多,恰巧經過一個賣紅豆棗泥糕的攤子,便讓白露下車去買。


    可都去那麽久了,那丫頭怎麽還沒迴來,該不會光天化日之下被綁走了吧?


    那邊,白露正被一群人在街上圍著,為首穿得人模狗樣的公子哥氣哼哼道:“你這丫頭沒長眼呢,居然敢衝撞本公子?”


    白露拿著一袋紅豆棗泥糕,直言道:“是你自己不小心撞過來的,倒還反咬我一口?”


    那公子哥怎麽肯服氣,於是一個眼神示意,身邊的幾個扈從便朝白露走去。


    那公子哥還一邊假惺惺地好意嚷嚷道:“不過一個狗奴婢,若是你給本公子下跪道歉,我可以考慮饒你一迴。”


    她白露是誰?


    打小便跟在楚越身邊,最是厭惡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紈絝子弟,自然不會屈服。


    聽罷,反倒更有底氣道:“你信不信就憑你這句話,就可以治你的罪?”


    想著,小姐也快到了吧!


    公子哥忍無可忍,吩咐扈從打斷她的腿,危急關頭傳來一陣話語道:“既然是我家丫頭得罪公子在先,自然是要道歉的,我在這裏替她向您賠禮。”


    “算你識趣!”


    街道上圍觀的百姓本就多,見到楚越現身之後,許多百姓都在心裏腹誹道:這公子哥真可憐,碰上了七姑娘,撞鐵板上了吧!


    可惜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挨了楚越一巴掌,頓時間被打趴在地。


    他成功地被打蒙圈了,捂著半邊通紅的臉指著楚越,怒道:“你知道本公子的身份嗎,居然敢打我!”


    楚越拍了拍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擦了擦,好像扔了什麽髒東西似的。


    擦完才淡淡道:“不過是北安侯家的紈絝世子罷了,胡家不念著南陽一點好,還要給你們臉麵嗎?聽說,當日奕王殿下奉命迎接使團,世子並不在,拂了王爺的臉麵,我打你一巴掌怎麽了?”


    “再說,白露說得不錯,就憑你剛剛一句話就夠你吃許久牢飯了。”


    說罷,接過白露手裏的紅豆棗泥糕,拉著她的手轉身離開了。


    “你,你到底是誰,我不會放過你的!”胡家世子不顧形象,潑婦罵街般怒吼道。


    楚越頭也不迴囑咐道:“各位鄉親父老,那便滿足他,告訴他我是誰吧。”說罷,走上了不遠處的馬車。


    那公子哥一臉通紅,聽著對麵一位老爺子說道:“這位,正是當今奕王妃,上官家的當家小姐!”


    說罷,現場的圍觀群眾紛紛散開,真是可憐的倒黴蛋,得罪誰不好,得罪奕王府的人,活該被打!


    我的天,怪不得,方才他脫口而出的狗奴婢,罵的是誰?


    她的主子是奕王,奕王的主子可不就是當今國主陛下?


    想著,哪裏還站得穩,一屁股就直接跌倒在地了。


    楚越帶著白露迴到馬車上,拿起棗泥糕吃了起來。


    可一旁的白露卻嘟嘴哼哼道:“小姐,你的身子才痊愈幾天啊,怎麽就出府來吹風呢,這倒春寒最是可怕了,王爺也是的,倒還真允了。”


    楚越瞥眼瞧見她那副獨自委屈的可憐模樣,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好了好了,別愁眉苦臉了,來,給你,可好吃了。”說著,拿起一塊棗泥糕湊到了她的嘴邊。


    白露頓時間撒不來氣,隻能張嘴把整一塊糕點吃進嘴裏,化悲憤為食欲。


    再說,這糕點可是她買迴來的,還差點挨了那紈絝世子一頓打呢,不吃白不吃!


    上官府,煜福齋。


    許家兩年前就說過,等上官老祖宗的三年喪期期滿後,便要上門提親,迎娶八姑娘上官楚筠進門。


    奈何撞上了奕王與七姑娘的婚事,隻能苦苦等待,這不,奕王府大婚才不過半月,許家家主許文成便帶著長子許寒初,攜下聘之禮登門上官家。


    丫頭穀雨從前廳撒開腿跑迴楚筠的閨房,著急道:“小姐,許家老爺子帶著許公子上門提親了,老爺跟夫人現在正在前廳招待著呢!小姐,怎麽辦啊?”


    穀雨自小就跟在楚筠身邊,自是貼心體己,當然知道自家小姐不想嫁到許家。


    楚筠眼看著楚越出嫁奕王府,心知很快便輪到自己,但沒料到這一日來得這般快,當下有些猝不及防,手足無措,更是一時之間無計可施了。


    難不成,翻牆出府?


    不,她可不是上官楚越那樣的人,一個閨閣女子怎能那般所為?


    可如今,若是不逃,便要嫁給許家長公子,倒也不是說她嫌棄人家許寒初,反之,許寒初一直都是許多京中女子的傾慕對象。


    可是,她上官楚筠卻不願,隻因她對他從來無感,哪怕再門當戶對又如何?


    “穀雨,你快些收拾東西,隨我逃出府,我不願就此度過我的一生。”楚筠堅定道。


    可是,她分明已經聽到隱約的腳步聲,從前廳傳來,等不及了。


    於是,她抓住了穀雨的雙手,囑咐道:“穀雨,我向來疼你,我隻希望你能夠替我照顧好父親母親,告訴他們,不必擔憂我,我會努力過得很好的!”


    穀雨一臉茫然,愣了愣才聽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淚眼婆娑道:“小姐,你是不打算帶上穀雨了嗎?我怎能放心小姐一人在外生活呢,小姐!”


    “來不及了,記住我說的話。”說罷,她鬆開手,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跳了出去,然後架著梯子翻牆離開了。


    一頓操作猛如虎,走得幹淨利落。


    大街上,楚越的馬車經過拐角處的時候,聽到一陣喧鬧聲,見楚越向自己投來目光,她便很是乖巧地掀開車簾,跟一位王府侍衛說了幾句。


    片刻後,那位侍衛迴來後,稟告道:“迴王妃,是許家長公子帶著府上的隨從在找人,據說是在找......”


    侍衛沒有繼續往下說,楚越也沒有為難他,揮了揮手便讓他下去了。


    白露自然也是知曉許家的事情,於是笑意深沉道:“難不成是八姑娘要逃婚?當初小姐因為慕容家的婚事,被逼著前往東冥拜師,她可是高興了許久,估計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今日吧!”


    就在白露說話間,楚越似乎看到一個身影,閃身進了附近的一家藥鋪,這也便罷了,許寒初緊接著也帶人走進了藥鋪。


    “停車!”說罷,楚越掀開簾子下了馬車,隨即迴頭囑咐道:“白露,你就在車上候著,我稍後迴來。”


    白露眼看著她走進一間藥鋪,一臉茫然,小姐要抓藥何必跑那麽遠,王府裏什麽藥拿不到?


    “白露,你這丫頭怎麽迴事,抓點藥都磨磨蹭蹭的,本妃還趕著迴府呢!”


    說著,楚越下意識忽略了許家的人,走到背對大門的楚筠身邊,抓住了她顫抖的手。


    此時,楚筠蒙著麵紗,看不清麵容,但楚越可以看到她眼神裏的意外,還有半分驚喜。


    楚越抓住她的手微微加大了力度,示意她安下心來,隨後才後知後覺往許寒初看去。


    許寒初見楚越進了藥鋪,自然是要見禮的,於是連忙走上前,彎腰拱手道:“許寒初見過奕王妃。”


    “這不是許家長公子嗎,聽聞今日許老板帶著你到我上官府上提親,這陣仗又是怎麽迴事?”楚越一臉無辜地問道。


    “我們到府上之時,楚筠已經翻牆逃了出府,不知,王妃可知曉她的下落?”


    楚越聞言,隨即笑道:“許公子這話可是問道於盲了,整個重川城都知曉,本妃與我那位八妹妹向來水火不容,我又豈會知道她的行蹤?”


    許寒初心想:確實,上官楚筠也不會把自己的下落告知於奕王妃。


    想著,他突然注意到被楚越護在身後的丫頭,沒等他開口問,便聽楚越笑道:“我這丫頭今日不知怎的,臉上長滿了紅疹,便想著讓她來藥鋪抓點藥,見許公子一直盯著她,莫不是看上我這丫頭了?若是的話......”


    許寒初連忙擺手解釋道:“王妃有所誤會了,許某心裏鍾意楚筠一人,別無他意,既如此,許某便告辭了。”


    楚越並無應話,隻是笑著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帶人離開了。


    見許寒初走遠,楚筠才敢迴頭,卻見楚越早已走到了藥鋪門口,見她沒有挪步,便連頭也不迴地說道:“還愣著作甚,等著他們迴頭?還不快點隨本妃迴王府。”


    馬車上,白露見自家小姐帶著八姑娘上車,再次一臉蒙圈,小姐這是怎麽了?


    楚筠坐上馬車的時候還不願相信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上官楚越居然真的來解救自己?


    見她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塊糕點,楚筠雙眉微皺道:“為何救我?”


    楚越就著一杯茶水將糕點吞下肚,清了清嗓子慢悠悠說道:“當初,我為了躲避慕容家的婚事遠走東冥,八姑娘想必沒少嘲諷我吧?若是早知自己會有今日,會不會少笑幾聲。你問我為何,自然是為了看你笑話呀,還能為何?”


    這話說得倒是十分坦蕩!


    可楚筠並不買賬,又將話原封不動地問了一遍:“為何救我?”


    楚越聽罷,將那隻想要去取糕點的手收迴,收斂了臉上的得意笑容,正色道:“我雖然嫁到了奕王府,但我始終記得,我姓上官!我們楚字輩男丁眾多,我唯有你這麽一個妹妹。既然你不願將就,我能不護著你嗎?”


    見她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楚越繼續說道:“我知你從小雖體弱,但好勝心跟自尊心都很強,你也不願意接受所謂的命運,想要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所以,今日我便成全你。”


    “你……謝謝你,七姐姐!”


    楚筠口中的這句七姐姐,楚越已經十多年沒聽見了。


    “這才是我的老八!”楚越嘴角淺笑道。


    可楚筠卻瞬間炸毛了,怒道:“你不許這麽叫我!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為何‘反目’,不就是因為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這般叫我?”


    老八多難聽,跟老王八差不多,像叫烏龜似的!


    還當著私塾那麽多人的麵!


    “好了不逗你了,接下來有何打算?當真不想嫁給許寒初?”楚越問道。


    “你也知道,我從小身子不好,是個藥罐子,可我也想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就是不喜歡許家公子,若是嫁給他,我的餘生豈不是等同荒廢了?所以,我不願!”


    她語氣堅定,這似乎就是她此生做過最堅持的決定。


    聽罷,楚越朝外邊吩咐道:“清明,迴王府。”


    二人迴到奕王府書房,裴嗣見著緊緊跟在楚越身後的楚筠,滿臉疑惑。


    “白露,帶八姑娘去府中庫房挑幾件新衣服,再去賬房跟先生支二百兩銀子給她。”楚越吩咐道。


    隨即,白露點頭應下,便帶著楚筠往王府庫房走去了。


    楚越走進書房,才發現無越跟三哥楚華也在,幾個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楚越無辜攤手道:“別這樣看我,很容易鬥雞眼的,再說了,我這做姐姐的難不成真要眼睜睜看她笑話,未免涼薄了些。”


    楚華收迴視線,重新翻閱手中的書頁,淡淡問道:“你方才當街打了胡家世子了?”


    楚越幡然醒悟,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解釋錯了。


    “這麽快就知道了?對啊,他們胡家既然敢跟柴家暗中勾結,我還不能打他一巴掌了?”


    說罷,她默默接過了裴嗣給她倒來的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小口。


    無越聽罷,心中感歎道:這一對有時候真的很氣人,自己為了什麽原因打人家心裏沒數,街上怎麽說的,哼,就嘴硬!


    恰逢倒春寒時節,感覺比寒冬還要冷些,可裴嗣此時心裏暖啊,那一巴掌可不是給他出氣的嗎?


    可他不能說,有些話說出來就變味了,適可而止吧。


    於是他轉移話題道:“不愧是上官家的姑娘,敢於挑戰世俗眼光。”


    楚華眼睛沒有離開手中書,語氣依舊平淡道:“我們家的姑娘本就是一個比一個倔,相較於楚筠而言,你麵前這個隻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楚越心中升起一陣悶氣,這話是在內涵誰呢!


    聽著楚華那番陰陽怪氣的話,楚越可不得替自己抱不平?


    “誰說女子就一定要規規矩矩地活著,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女子也是可以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好吧?”楚越叉腰硬氣道。


    得,這對冤家和好得真快,這就完全向著人家了!


    楚華聽罷,隻能笑著搖頭道:“不過暫避南都也好,楚筠在穗城別府居住了四年,也不算人生地不熟,等風波平息之後,再迴來便是。”


    說著,楚筠已經整理好了包袱細軟,走進書房。


    先是朝裴嗣點頭一禮,隨即微微說道:“三哥,我離開之後,爹爹跟娘親就有勞三哥多多照顧問候了。至於我,你便跟他們說,是女兒不孝,我會迴去向他們請罪的。”


    楚華聽著,終於抬起頭,衝著她笑應道:“好!你一個人在穗城也好好照顧自己,別讓五叔五嬸擔憂!”


    於是,上官家八姑娘笑著離開了重川城,去穗城尋找屬於她的自由了!


    眼看著楚越目視她漸行漸遠的車駕,裴嗣清楚,其實她幫助楚筠最主要的原因,是成全。


    她們都渴望自由,渴望更加廣闊的天地,但自己卻隻能困在這個宿命的牢籠之中。


    所以她想要成全楚筠,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彌補自己的遺憾。


    裴嗣曾經多次跟她表明,願意為了她放棄這一切,與她一起逍遙江湖,可她不願。


    或許,這便是每個人不同的宿命跟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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