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嗣敲了敲楚越房間的門,隨即楚越便與他肩並肩行至附近的一家酒樓,正值新年,酒樓今日正好在一樓大堂上安排了戲曲供賓客觀賞。


    二人攜手跨進酒樓大門時,那一出《荊軻刺秦》正好開場,楚越見狀,微微皺眉疑惑道:“大過年的怎麽排了這麽一出戲,殺氣與戾氣未免過重了吧?”


    說罷,兩人還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裴嗣開始在桌上抓起一大把花生米不斷丟入嘴中。


    裴嗣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玩笑道:“我看戲向來沒什麽好事發生,上次在穗玉軒,我就是帶著弟弟跟小妹去看戲,才不巧目睹了那位川劇大師的身死,你說這次會不會也要連累人家?”


    楚越聽罷,連半點理睬他的意思都欠奉,平時“狗嘴吐不出象牙”便罷了,如今這大過年的,別烏鴉嘴好嗎?


    半個時辰後,“荊軻”終於光明正大地站在“秦王”麵前,就等著圖窮匕見的那一刻,隻是就在此時,那位“荊軻”卻突然間發瘋似的,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長劍,開始在台上耍劍。


    台下眾人唏噓聲漸起,楚越與裴嗣也開始全神貫注緊盯著台上之人。


    看著那位“荊軻”耍出來的劍招,楚越心中有一絲疑慮一閃而過,她總覺得這另有蹊蹺,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一盞茶之後,“荊軻”終於放下了長劍,重新站在了“秦王”身前,最終,他成功抽出了藏起來的匕首,衝上前去將匕首刺進了“秦王”的心口處,轉瞬之間血流不止。


    同時,場中的鼓掌吆喝聲漸起,震耳欲聾。


    隻有楚越愣在原地,嘴裏不斷呢喃著:“不對,這出戲一開始就不按常理出牌,與戲本上完全不一致,秦王怎麽就真的死了呢?不對,這不對......”


    說罷,她終於靈光一閃,想起了那位“荊軻”舞的劍招在何處見過了。


    那一日,正值大雪紛飛。


    雪梅園!


    “我明明是已經睡下了,為何突然至此?難道這是夢境?”說罷,她連忙抽出裴嗣腰間的白霜劍,劃了自己一劍。


    夢終於醒了,此時根本就不是白天,更不是身處賓客雲集的酒樓,此間赫然隻有三人而已,兩個站著,一個躺著。


    楚越轉身看向仍舊拍著手掌的裴嗣,搖了搖頭,心中默念一句“對不住”,隨後抬起手猛地朝他臉上唿了一巴掌。


    裴嗣被打疼了,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那半邊臉,轉頭委屈巴巴道:“越兒,你何故打我?”


    她朝台上努了努嘴,裴嗣循著她的目光往台上看去,隻見那人已然躺在了血泊之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們中招了,想必是昨天在茶肆喝下的那杯茶,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報案之人個個聲稱親眼目睹了兇手的整個殺人過程,但卻對細節毫無印象,原來,是沉淪夢魘了。”楚越喃喃道。


    裴嗣撓了撓頭,仿佛在迴憶自己來此處之前做了什麽,他記得自己明明已經就寢了,所以才會以為這是一場夢。


    夢,醒來後自然隻會記得大致內容,至於細節,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裴嗣終於開口罵道:“真是好一出《荊軻刺秦》啊!他們倒是看得起我們了,還特意改了戲碼?隻可惜,一個死了,一個逃了,線索又全沒了。”


    “這倒未必,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他呀,不是看得起我們,是太高看自己,還是大意了。”楚越說罷,轉身徑直離開了這座空無一人的漆黑酒樓。


    裴嗣沒有立即跟上她的腳步,而是凝望著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秦王”,眼神冷冽至極,跨出院門的時候,一陣話語輕輕飄落在寂靜無聲的酒樓之中,久久不曾消散。


    “看來,我還真是烏鴉嘴了呀。”


    翌日,楚越與裴嗣再次來到先前的那座茶肆,果不其然,早已是人去樓空。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不,今日晨間開始,街頭巷尾的話題再次迴到那宗離奇連環殺人案上來,都在說隔壁街上的酒樓,昨夜又死了一個......


    自此,人心惶惶,生怕哪一日,這條小命就嗚唿哀哉了。


    “不是說朝廷已經讓紫元宮派使者前來調查真兇了嗎,為什麽還沒有結果,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一個中年男子在隔壁酒館悲聲感慨道。


    楚越與裴嗣相視一眼,見裴嗣投來目光,於是她淡淡道:“昨夜那位‘荊軻’極為造作地使出來的劍招,我曾經在雪梅園與範毅交手時見過。”


    “範毅?你說,這是天行會的手筆?”裴嗣直言問道。


    “要是我們在城中張貼榜文,公告天下,此事便是天行會統領,蘇杭城巡察司上任主官範毅所為,你說,他還能藏得住,藏得心安嗎?”楚越轉頭笑得像隻小狐狸一樣,看著裴嗣說道。


    於是,不到半天的功夫,臨湖縣的所有公告欄上,便赫然貼著一份公告:


    “今紫元宮查明,近半月以來的數十樁離奇命案實乃都城蘇杭城巡察司前任統領範毅所為,另外,據悉此人亦是江湖中殺手組織天行會的統領,殺人如麻,劣跡斑斑,紫元宮使者現已查知其蹤跡,並會盡快設法將其伏誅,敬告於民!”


    楚越與裴嗣站在公告欄前,她拍了拍手輕聲道:“等著吧,他遲早坐不住的。”


    “你還真別說,你這招可真夠狠的,江湖中,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向來都是與邪門歪道共生共存,隻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才得以相安無事,但如若這最後一層窗戶紙被掀開,到最後,天行會隻會是被群起而攻之的下場。”裴嗣朝身旁的楚越豎起大拇指,淡淡道。


    先前楚越有聽到白露感歎道,朝堂之中的水太深。可如今看來,這座江湖上的水又何曾淺了?


    尤其是事關門派傳承與名望之事,他們不僅要麵子,還想要裏子呢,除非是想成為別人的眾矢之的,否則,隻要有一門一派牽頭,追隨者便注定會是不計其數,蜂擁而上。


    此時,楚越當真是為天行會的處境堪憂,奈何,她最是樂見其成啊。


    她抬頭,已見黃昏將至,日暮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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