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楚越似乎想起了什麽,於是停下了前行的腳步,轉頭望著裴嗣,笑道:“原來那天你也在渝江邊,我就說嘛,我那位大哥當時雖說是霧都縣的縣令,但他也沒有這般喜好與民同樂吧,原來是望風聞味,衝著咱們世子殿下去的。”


    去年除夕夜,上官楚堯在府衙聽聞來報,說世子殿下親身來到了霧都縣,這才動身離開了府衙,來到了渝江沿岸。


    聽罷,裴嗣繼續往前走著,嘴裏悠悠道:“是啊,你那位大哥向來消息靈通得很,這不巴巴地追在本殿下的屁股後頭吃灰嗎,隻可惜,到最後也是無功而返。”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緩緩低下了頭。


    楚越自然察覺到了,連忙跟了上去,隻見他重新抬起頭望著他,擠出了一個笑臉道:“還記得我那天鑽進了蘆葦蕩裏的事情嗎?其實我是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在去年春天身死異鄉的人。”


    楚越當然記得,那天她簡直對他無言以對!


    “我就是在去年除夕夜,在渝江邊從一個小販手裏得到的消息,才知道數日前,他死在了西越甘寧城。”裴嗣繼續道。


    楚越緩緩伸出手,緊緊握住了他,隻是她不知道,這樣的溫暖,能不能融化他心底深處的冰封。


    裴嗣再次停下腳步,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


    話說皇後娘娘從小禦書房迴到寢宮,便吩咐心腹侍女青衣送出了一個消息,她知道,從今以後,隻有自己才能為那年僅三歲的獨子裴雍撐起一片天了。


    多年來,她很清楚陛下對永安王父子的態度,也知曉他甚是看重裴嗣,但是她總覺得隻要自己為他誕下一位皇子,他的態度終究會改變。


    直至今日,她的夢終究還是破碎了,雖然後宮不得幹政,但她畢竟身為一國之母,自然明白一位世子在自己父親還在位之時被冊封郡王的意義。


    這便表示了陛下並沒有打算讓裴嗣世襲其父永安王的親王爵位!


    “裴嗣,你隻不過是區區一個親王之子,憑什麽繼承王位,我兒子本應是陛下唯一的繼位人選,你憑什麽?隻要我還活著,便不會讓你得逞!”她低聲嘶吼著,手裏的手帕直接被她撕開了兩半。


    翌日,大年初一。


    薑舒聖走出自己的房間,轉了個拐角敲了敲門,見無人迴應,便逮了個護衛,神色不悅問道:“殿下人呢?”


    那護衛自從被他喚住後便覺得自己今年運道不足,看見他的臉色後,便覺得自己當真是倒黴透頂了。


    他心中在為自己感慨之餘,同時也想為那可憐的太子殿下默哀,於是拱手無比恭敬道:“先生,殿下今日午後便……興高采烈地出門了。”


    興高采烈?薑舒聖算是明白了,這個情種又是去與慕容家小姐約會了。


    隻聽他冷笑一聲,那護衛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隨後隻見他徑直往府外走去,淡淡道:“等他晚上看完花燈迴來之後,跟他說我有事找他,讓他來見我。”


    護衛見狀,連忙追了上去,橫刀於胸前,一改方才的怯懦,豪邁道:“先生,淩安宮城前臨行時,陛下囑咐過我們,務必保證先生您的安全,請先生允我等隨行左右。”


    薑舒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是南陽國都,皇城腳下,他們要是有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截殺我,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這名護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萬般感歎,真不愧是連陛下都敬佩三分的讀書人,這話說得霸氣。


    迴香樓,三樓雅間。


    自從上官泠被對方用自己的原話反擊之後,沉默了片刻,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薑先生此話何意。本官官居禮部,乃南陽國正二品尚書銜,若是貴國無半點誠意,本官何至於此?”


    聽罷,薑舒聖嘴角淺笑,這上官泠真不愧是穩坐禮部一把手之位多年的老狐狸,吃不得半點虧。


    於是斂了笑意道:“所以在下才會有此一問,若是不知道大人您能給我們什麽,那我們該如何衡量呢?若是大人您值得,便是我西越堂堂一國的執宰又有何妨?”


    一國執宰,這個餅真的很大。


    上官泠思慮片刻後,站起身微微拱手,隨即轉身離開了迴香樓。


    今日午時,薑舒聖收到上官泠的邀約,他便猜到了緣由,能讓他這隻萬年不動的老狐狸如此急躁地另謀生路,自然是自知扶龍無望了。


    看來裴家世子真的要高升了。


    此時,柴濟容正帶著慕容鏡在逛花街……當然,這個花街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別多想!


    每年的大年初一,重川城都會舉辦花燈會,白天自然看不了那燈火闌珊,但百花鬥豔也能讓人大飽眼福。


    本來按照慕容鏡的性子和家世,自然是不會對此等俗物感興趣的,但是和他一起,好像也可以。


    此時,兩人不知不覺再次來到了渝川沿岸。


    季寧越緩緩開口道:“其實我當初在北城門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心悅於你了,直到去年端午,也就是在這裏,我終於聽到了你有如天籟般的聲音,告訴了我你的名字,我就想著定要給你一世尊榮。”


    慕容鏡雖不知他此言深意,但她心中還是由衷感動,轉頭望著近在咫尺的他,笑道:“多謝你,在我以為自己失去所有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


    她,從小便以擁有“神凰命格”自居,她從來都隻想著終有一日會成為一國之母,一直不作他想。


    所以,當她那日在王府中被裴嗣拒絕之後,她自覺已經失去了一切。


    接下來,她聽到了一句石破天驚卻不能理解的話。


    隻聽他極為認真地沉聲道:“你從來都沒有失去過,他裴嗣不能給你的富貴榮華,我日後定會雙手奉上!”


    她緊緊盯著他,在他臉上發現了從未有過的神采。


    晚上,他親自將慕容鏡送迴慕容家後,終於悠悠然迴到了季宅。


    一進門,那個護衛便迎上前來恭聲道:“公子,先生說讓你晚上迴來之後去找他。”


    他怎麽知道我要晚上才迴來?當然這隻是第一反應的疑惑,他柴濟容才沒有問出這麽愚蠢的話。


    走到最角落的那間房門外,他抬手敲了敲房門,聽到迴應後推門走了進去。


    隻見他端坐在書桌旁翻看著手裏的書,見他進來了也沒有別的表示,就連眼睛也沒有瞧他一眼。


    柴濟容要是等他開口,不自己找地方坐下,估計就得要站著說話了。


    柴濟容一直都知道,對於他,他這個太子頭銜一點用處都沒有。


    薑舒聖見他坐下後,才淡淡開口道:“我今日去見了上官泠,本來想著你好歹也是一國太子,不去不合適,奈何我這想法就有如明月照溝渠。”


    柴濟容心中倒是憋屈得很,你這是怪我咯!本太子哪裏知道你今日有此邀約?


    薑舒聖終於抬起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覺得舒心了些許。


    於是給了他一張難得的笑臉,道:“想必是裴家世子即將封王,他終於決定重新考慮我們之前的提議,我說了,如果他有足夠的誠意,我們西越自然不會吝嗇執宰之位。”


    柴濟容知曉此事,臨行前夜,父王曾經說過,若是上官泠肯真心實意地投效,宰相之位許諾於他也未嚐不可。


    “那他怎麽說?”柴濟容連忙問道。


    薑舒聖微微搖頭,無話。


    柴濟容也明白,這個許諾自然是足夠誘人的,朝臣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執宰,試問誰不會心動?


    隻是這畢竟是叛國之舉,是該慎重謀劃方能行事。


    正想著,對麵突然傳來話語,道:“花燈會可還賞心悅目?”


    柴濟容頓了頓,正準備迴話,對麵又緩緩開口道:“看來不用多久,我們東宮可要迎迴一位正宮太子妃了!”


    聽罷,柴濟容看著他那副毫無表情的臉龐,手裏還依舊翻動著書頁,簡直了一副看熱鬧的架勢,於是他沒忍住在心中恨恨道:關你何事!


    隨後,他拱手告了一禮,開門離去。


    柴濟容走後,薑舒聖放下了手中的書籍,揉了揉太陽穴,開始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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