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楚越端著一碗參湯跑到了洛平寢室外,雖然房門開著,但是她還是抬手敲了敲房門,洛平轉身一看是她,便喚了她進門。


    楚越將那碗參湯放在桌麵上,笑道:“外公,這碗參湯是越兒親自熬的,您又畏寒最好暖一暖身子了。”


    隨即便輕輕按著洛平坐了下來,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開始給他捶肩。


    洛平微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有什麽事情想要外公幫忙的呀?”


    楚越彎下身子笑道:“不愧是外公,一眼識破越兒的‘奸計’,我隻是鬱悶罷了,外公你不知,今日那個巡察司主事有多囂張,我雖然知道他是公事公辦前去河港碼頭抓捕間諜,但是因為他,我們上官家的三艘商船差點就不能離港了,您也知道的,船上可是有貢品的!”


    洛平豈會不知她話中深意?貢品隻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潛藏在商船上的李雲開,當然還有巡察司。


    洛平暗自搖了搖頭,隨即笑道:“巡察司在東冥本就是極為重要的衙門組織,是當初太祖皇帝初登大寶時便創立的,一直沿用至今,曆代的主事都是從武試前三甲中選拔。至於巡察司的職能嘛,比較繁雜,幾乎囊括了刑訊、搜捕、巡查之職。至於你方才所說的主事,好像叫範毅是吧,老夫早已退出廟堂官場,對這小子並不熟悉,他的為人我更是不清楚了,但是他既然能夠當上這巡察司主事,必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便是。”


    楚越停下了揉捏著肩膀的雙手,直到被洛平輕輕拍了一掌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


    “小狐狸你還嫩著呢,跟老夫玩這一套。這番話可還滿意啊?不過外公可要囑咐你幾句啊,這裏畢竟是東冥,你雖然有我楚國公府作為靠山,但是依然不可衝動莽撞行事,以致惹火上身,招來殺身之禍。”


    楚越走到洛平身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笑道:“外公您就放心吧,越兒可不是初出茅廬的無知之輩,我會小心的,絕不讓您擔憂。”


    洛平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感傷道:“你母親小時候,大概正好是你蹲下來這般高的時候,很是喜歡整日在我的身邊跑來跑去。”


    楚越聽罷,輕輕枕在他的膝上,輕聲道:“外公,等我迴到重川,便讓母親迴來探望您,好嗎?”


    他沒有迴答,隻是默默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淚水。


    楚越迴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倚靠在門上輕聲道:“耶律韋室,你這隻老狐狸的尾巴也是時候該露出來了。”


    翌日,慶豐園。


    裴嗣坐在臥室地上拿著酒壺借酒消愁,楚越踏進房門後走到了他身前,他緩緩抬起頭,見是楚越便醉醺醺地笑道:“越兒你來了?來,獨酌無意,你來陪我再喝幾杯吧。”


    楚越微微彎下身,沒有說話,直接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放在一旁,隨後將他扶到桌旁椅子上坐了下來,給他倒了杯茶端到了他眼前。


    見他沒有接過茶杯的意思,她也沒有生氣,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裴嗣微微低頭,深唿一口氣將杯子接了過來,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口茶。


    楚越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推到他麵前,淡淡道:“這是李雲開臨行前,交給商掌櫃的,他托我轉交給你。”


    裴嗣雙手微微顫抖著拿起書信,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他仿佛瞬間釋然了。


    “其實,我真正懊惱的並非雲開的離開,因為我知道以他的能力,無論在哪裏都能夠發光發亮,我隻是可惜‘神樞’這個暗諜代號。曆代‘神樞’都可謂是我朝功績最為斐然的密諜,從無敗績,上一代‘神樞’代號的擁有者,正是雲開的先父,當年他是為了掩護同伴撤退,被敵人圍困後自盡而亡的,後來雲開不負眾望繼承了這個代號,當年,他才十六歲。你還記不記得七年前那場海島之戰?”


    楚越當然記得,雖然當時她的年紀還小,但是老祖宗曾經給她說過。


    七年前,南陽與東冥兩國之間的那一場海島戰,可謂是壯烈至極。雖然兩國之間關係向來友好,但相鄰的兩國之間總少不了利益糾葛。


    當年,東冥國海軍猝不及防選擇在深夜進攻南陽國屬的海島,雙方苦戰,但最終南陽國取得完勝,而對方幾乎是全軍覆沒。


    當初老祖宗說完之後,楚越就很是疑惑我朝海軍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其中真相。


    “你也猜到了吧?是啊,在東冥海軍登上海島的兩個時辰前,島上便收到了一封密信,密信上寫明了敵軍擬於今夜登島,所以我們提前做好了布防,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最終他們徹底潰敗,隻餘下數十人重傷逃離。後來,經查得知,消息乃是出自‘神樞’之手。”裴嗣感歎道。


    很顯然,如果沒有那封密信,那一戰的結果將會完全顛倒。


    裴嗣笑著補充道:“其實,東冥國不惜投入這麽大的兵力攻打一座海島,是為了地底下的那一批鐵礦礦石,能夠製造火藥的礦石,那一戰過後,雲開便成為了我朝最年輕卻已然取得斐然功績的密諜,那年他還尚未及冠。”


    楚越聽罷,輕聲道:“我覺得通過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隨後,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巡察司”。


    裴嗣肅然道:“是啊,這個巡察司可不簡單,觀他們此次行事雷厲風行,主事範毅更是咄咄逼人,如果麵對的不是你們上官家,恐怕早就撕破臉皮了吧,所以我在想,半年多前那件事有沒有可能也與他們有關。”


    隨後,他便看到了她向自己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但也隻是一瞬即逝而已,很快她便笑道:“也是,李雲開既然是你的人,想必他早就跟你交代了。沒錯,我來蘇杭城的目的之一,便是要查清我們上官家那艘商船被劫燒毀一事。”


    隻是她心中還有幾分欣喜與溫暖,她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幫她調查商船一事。


    楚越迴過神來,為了掩飾她此時的微微羞澀,她故意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喉這才說道:“我們之前不是懷疑這一切的背後,可能都有北胡的影子嗎,那麽這次李雲開身份的暴露還有巡察司,或者直接說範毅的及時到來,有沒有可能,都是在同一條線上的呢?”


    她的話,最深的一層意思便是:範毅,有可能就是北胡的細作。是北胡二皇子告知他李雲開的間諜身份,他才會火急火燎地帶人前往河港碼頭抓人。


    所以這次,他們要設法通過範毅跟巡察司這條線索,將早已隱藏在蘇杭城中的那位北胡二殿下給挖出來,畢竟他已經在地底下躲得太久了,也是時候該出來曬曬太陽了。


    楚越離開後,裴嗣打開了那封書信,隻見心中的字跡流暢自然,想來他在寫信時已然釋懷了吧。


    “殿下,請恕雲開無法再與您並肩於蘇杭城中把酒言歡了,此去重川,算是結束了我這前半生的背井離鄉在外飄零的日子,您都不知,我這些年來都不怎麽敢去慶雲樓吃香喝辣,所以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還望殿下勿要為我擔憂。對了,我打算迴到家鄉後,重新改迴本名‘李舒然’,下次重川再相見,殿下莫要叫錯喲,還有,我此次能夠全身而退都是幸得七姑娘相助,殿下替我跟她道聲謝吧。此致,萬望殿下珍重。”


    別了,李雲開。


    李舒然,很高興認識你。


    隻是‘神樞’這個密諜代號,何時才能重新迴歸那個不見硝煙的戰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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