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嗣聽到無越的消息後,便啟程前往知府大牢。


    楚越正想要迴房拿墨池劍到後院練劍,卻在迴廊拐角處感受到一陣極為凜冽的掌風。


    轉瞬之間,她便被迫翻了幾個後空翻,對方卻趁此機會,反手將她從身後製住。


    直至被人在身後製住雙手,她都未來得及窺其真容,可見來人武功底子不錯。


    隻聽那女子從耳邊傳來話語,道:“猜猜我是誰,若是猜對了,我就饒你一命。”


    楚越嘴角淺笑,胸有成竹道:“青川城,忠義侯府,嘉定郡主,南邵。”


    身後之人聽罷,並無半分異樣舉動,隻是淡淡道:“早聽聞上官家的生意遍布整個華夏大陸,這消息,果真靈通。”


    “郡主過獎了,我也是在您進城之時才收到的消息,要是在戰場之上,這樣的速度,恐怕不僅僅是貽誤戰機這等罪名吧?”


    “你果然跟別的女子不太一樣。”說罷,南邵立即鬆開了雙手。


    楚越迴身,隻見眼前的女子與自己年紀相仿,卻身著一身淩厲的黑紅相間色係窄袖勁裝,足可見一副江湖女俠的形象。


    楚越微微躬身,行禮笑道:“上官楚越見過嘉定郡主,多謝郡主不殺之恩。”


    南邵拍了拍手,直言道:“你這算是抬舉我了,方才若是我執意下殺手,你有的是逃脫的辦法,不說別的,就憑你一身絕頂的輕功,我都未必追得上。”


    楚越沒有順著別人的杆子繼續往上爬的興趣,隻是緊緊盯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不言片語。


    南邵一時之間被她給盯毛了,於是極其豪邁道:“本郡主今日前來,是要從你手裏把我的嗣哥哥給搶迴來的。沒辦法,他從小就到處沾花惹草,那些雜七雜八的暫且不算,先前那個慕容鏡算半個,你呢,算一個吧。”


    聽罷,楚越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那個“搶”字當真是點睛之筆。


    她倒是有所耳聞,忠義候與永安王一起征戰沙場數十年,可謂是有著過命交情的生死兄弟。


    因此,嘉定郡主與裴嗣自然從小便已相識。


    見楚越沒有迴應,於是她繼續說道:“嗣哥哥小時候是跟著王爺在青川城長大的,我們兒時還在同一張床榻上躺過,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之間的感情,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取代的。”


    誰知,楚越竟是笑得更加燦爛,弄得她一頭霧水,難不成氣瘋了?可是,笑得這麽好看,也不像啊!


    “想必郡主很少撒謊吧!像您這樣直爽率真的女子,又豈會擅長這些勾當?”


    南邵一時之間尷尬無比,看破也不必說破嘛,本郡主多沒麵子!


    之前那個慕容鏡,好像確實沒法跟她比,哪怕是拍馬都趕不上,怪不得嗣哥哥在書信上頻頻提起。


    她咳了兩聲,淡淡道:“你跟嗣哥哥確實挺般配的,本郡主允了。對了,不知七姑娘府上可有扶仙堂的醉花釀?我發現跟你挺投緣的,我們來喝幾杯吧。”


    這話鋒的轉折,真夠可以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麵人,既然人家自來熟,楚越自然不吝嗇自家那幾壇酒。


    於是笑著點頭道:“有倒是有,不過,若是郡主醉得不省人事,我們府上可沒那麽多房間給您歇息,隻能委屈您睡大堂了!”


    “這有什麽好委屈的,剛剛才誇你,現在就矯情了?我們沙場兒女,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尚可做到習以為常,這算什麽?走吧,陪本郡主喝酒去!”


    說罷,便將手搭在楚越的肩膀上,像在自己家閑逛一樣,拉著她走向內堂。


    正午時分,當裴嗣從府衙迴到別府時,正看見林伯在走廊處來迴徘徊,滿臉為難。


    見裴嗣跨步走來,就像是見了救星一般,連忙迎上前恭聲道:“王爺,您來得正好,姑娘跟郡主喝多了,現在兩人正趴在桌麵上,怎麽叫都叫不醒。”


    裴嗣來時,早有人稟告說南邵到了穗城,還造訪了上官別府,隻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喝得爛醉如泥!


    “林伯,吩咐人將郡主扶迴先前越兒住的那間客房,我今日便搬迴官驛,我來扶越兒迴去。”


    說著,他彎腰躬身,繞過楚越的雙手跟膝蓋,抱著她迴房了。


    待給她蓋好薄被,裴嗣才親自到廚房,熬了一鍋醒酒湯,讓人送一碗給南邵,他則親自端著一碗迴到楚越的閨房。


    結果,推開房門往右邊看了看,床榻上沒人?


    於是連忙轉身,便看到楚越坐在書桌旁……看賬本。


    瞧她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哪裏像是喝醉了的樣子?


    方才那一幕,莫非是白日夢?


    楚越連眼睛都沒抬,淡淡道:“上次在臨仙樓就跟你說過了,我們家扶仙堂的酒,我千杯不醉。”


    說著,她伸手拿起一壺醉花釀,仰頭灌了一大口,放下酒壺之後,隨手擦拭著滴落在賬本上的幾滴酒液。


    見此狀,他真的很想高唿一聲好家夥,不僅沒醉,迴到房中還要獨飲?


    話是這麽說,可是方才南邵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啊,為什麽她還要繼續裝醉呢?難道隻是想要自己背她迴來?


    想罷,他沒忍住嘴角翹得比天高!


    見他像個傻子一般愣在原地許久沒說話,楚越的眼神終於離了賬本,看了他一眼。


    隻見他一副小狐狸一般的模樣,不用想便知道那人又在想入非非。


    “你看起來好像挺高興的?”她重新低頭淡淡道。


    隨即,對麵的那一句“沒有”迴應得可謂神速。


    楚越見他那已經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於是微微嘲諷道:“我奉勸你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啊,我才沒有這麽矯揉造作。”


    “那究竟是為何啊?”裴嗣疑惑道。


    楚越放下手裏的賬冊,直言道:“就南邵這樣好勝心極強的人,我若是在她醉倒之前還沒趴下,她鐵定哪天又要拉著我一直喝一直喝,直到把我醉倒為止。”


    這話怎麽聽都不對,明明喝的是酒,怎麽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酸酸的味道?


    就在裴嗣準備開口嘲諷迴去的時候,便聽聞道:“她叫你嗣哥哥,你別跟我說,你叫她邵妹妹!”


    “是啊……越兒,你不會是連這個醋都要吃吧?”


    裴嗣覺得一陣手麻,這才終於想起來,自己還苦哈哈地端著那碗熱騰騰的醒酒湯,既然用不著了,就放下吧。


    不知是不是被說中了心事,她重新拿起那本賬冊,極為隨意的翻了起來。


    但語氣卻是極為淡然,隻聽她道:“我哪裏吃醋了?她不都說了嗎,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躺過同一張床榻......所以你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與我何幹?不過,她這樣真性情的姑娘,確實很招人喜歡,你與她自幼相識,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躺過同一張床榻......


    這丫頭胡說八道什麽,那時候他們還喜歡蹲在邊城的沙地上玩泥巴呢!


    雖念及此,裴嗣依舊不以為然,沒有為自己解釋,畢竟他知道,這個時候解釋就是掩飾。


    便隻是簡單地曉之以理道:“此言差矣,你與慕容銘也是自小相識,你不也沒看上他?再說了,南邵知道我隻是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看待,所以對我可沒別的意思。”


    楚越聽罷,笑著微微點頭道:“爽朗率真,竟還心思通透,我對她的欣賞之意倒是又添了幾分。”


    這句話倒是讓裴嗣略感驚奇,於是啞然道:“越兒,我認識你以來,似乎沒聽說你欣賞過何人,南邵算是第一個?”


    楚越頓時間一臉嫌棄,微微偏過頭呢喃道:“呆瓜,她才不是第一個!”


    至於音量,可謂是蚊子的聲音都比它大,裴嗣聽到才怪,於是他連忙問道:“啊,你說什麽?”


    她迴過頭,幹笑道:“我說,沈瓊那邊到底什麽情況?”


    一語驚醒夢中人,裴嗣聽罷拍了拍腦袋,一臉尷尬,他這腦子,方才隻看到她們倆趴下了,倒是把正經事給拋到了九霄之外。


    晨間,無越來報說沈瓊死於獄中,既然能在戍衛司的眼皮子底下刺殺成功,來人必定可怕至極。


    兩個時辰前,裴嗣跨進府衙大牢,來到沈瓊牢房前。


    牢門前,郭童早已帶著幾名親自看顧沈瓊的戍衛司同僚,長跪於地以謝罪。


    裴嗣與郭童年紀相仿,平時亦是有說有笑,交情頗深,但他向來公私分明,賞罰有度。


    所以,他隻是負手於後,俯視著眼前的戍衛司官員,肅然道:“把事情從頭到尾,跟本王交代清楚了。”


    聽罷,郭童沒有半點廢話,直入正題道:“迴王爺,今日老頭帶著他進來送飯菜,因為每天都是他送的,而且兄弟們也檢查過食盒裏的食物,並無異常,隻是沒想到,沈瓊才吃了兩口,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我立即封鎖了牢房,隻可惜那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不見了蹤跡。”


    “他臨終前,可有遺言?”裴嗣聽罷,臉一沉,淡淡問道。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由不得他們下意識的無禮僭越之舉,實在是王爺對沈瓊太好,太寬容大度了!


    郭童應道:“他說他不怕死,隻是希望王爺能夠應諾,他便可以含笑九泉了。”


    裴嗣輕歎一聲,說到底,他也算是苦命的癡情人啊!


    想罷,他走進牢房,蹲在沈瓊那具早已冰冷的屍身旁,輕聲道:“你放心,本王一言九鼎,定會遣人照顧好她,保她一世平安。”


    說罷,他重新直腰而立,背對著戍衛司眾人,冷聲道:“都起來吧,來人功夫不弱,且早有完備的計劃,著實難防,這次本王暫且不追究,你們引以為戒便是!”


    說罷,轉身徑直離開了大牢。


    身後戍衛司的官員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自家王爺真是風流倜儻,瀟灑至極啊!


    但他們沒看到,裴嗣那一張臉,早已黑沉到了生人勿近的程度。


    因為這是一個隻屬於裴氏王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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