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皇城境內,某處偏僻的群山中,一座簡樸的小院佇立在泛著白芒的翠綠中。


    灰蒙蒙的雲層壓頂,遮住溫煦的日光,片片細雪悄然落下,染白了這青翠的群山。


    小院中,裝飾雖簡陋,但典飾清雅。寒霜被寒風卷入,落在院中青石板上,悄然堆砌著白色。


    “叮鈴。”


    寒風穿堂,吹動了院中小亭簷角上掛著的玉玲,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這方靜謐的天地。


    小亭四周垂下青色的帷幔,遮住外室的寒霜。寒風湧過,微微揚起帷幔,露出亭內的景象。


    與外室的雪色相較,小亭中央的石桌前擺放著一盆炭火,炭盆中燃燒著劣質的木炭,嗆人的濃煙緩緩飄出。


    寒風掠過,濃煙便湧進正端坐於石桌前那人的鼻翼。但那人並未移動身形,容貌在濃煙中若隱若現,勾勒著他容貌的弧線。


    他麵前的石桌上擺放著兩盞清茶,茶湯顏色並不濃鬱,似是陳年的舊茶。茶盞中青黃的茶水中泛著層層漣漪,飄著幾簇細碎的茶尖。


    兩盞清茶,泛著熱霧,但他對麵空無一人,似是在等什麽舊人。


    忽而,冷峭的寒風隨著被掀起的帷幔湧入亭內,一道身著白衣的男子大步跨入亭子。


    幹澀冽骨的寒風湧入他的喉管,引得他微佝僂著身子,虛虛握拳抵在唇邊,喉間溢出幾聲沙啞的咳嗽聲。


    來人聽到他溢出的咳嗽聲,眉宇間凝上擔憂,修長的手指輕輕離開挑起的帷幔,重新擋住外室的寒霜,在他對麵落座。


    “阿溯,身子如何了?”


    “咳咳……”


    贏溯緩緩抬眼,俊逸的麵容上染著病色,單薄的身影被裹在厚厚的狐毛大氅中,襯得他眉宇間盡顯病態。


    “有勞陛下費心,溯一切安好。”


    聞言,贏衡眉宇間的擔憂並未消退。他深沉的眸色緩緩落在贏溯那半覆著銀色麵具的側臉上,眸底閃過沉痛之色,置於石桌之上的手緩緩攏緊,在掌心處留下道道痕跡。


    贏溯雖低斂著眼眸,但一直關注著贏衡的他,豈會注意不到他的視線。


    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他捏著茶盞的手微微一動,似是想要去安撫他。但想到如今身份有別,微動的手隨著眼中湧動的情愫一同歸於沉寂。


    一時間,兩人無言,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


    贏衡微微歎口氣,視線觸及到一旁燃燒著的木炭,眉宇緊蹙。


    “我不是吩咐人帶來了銀霜炭嗎?你身子不適,這種木炭的濃煙會加重你的病情。”


    “陛下。”贏溯輕聲喚道,阻止了他想要換下木炭的舉動。


    “溯身子已無大礙。銀霜炭乃是皇室之物,用於我身上,於理不合。”


    他緩緩抬眸,瞧見他眉心處凝結的不滿,微微歎口氣,頓了頓後,輕聲開口道,“況且,這般情形,溯早就習慣了。”


    贏溯話音剛落,一陣刺骨寒風便湧入亭內,揚起贏溯的長發,但吹不散他眼底紛亂的思緒。


    ……


    遂寧二十五年,深宮紅苑被一場大雪覆蓋。在深宮深處,佇立著一座偏僻的宮殿,宮殿荒蕪破敗,漫天大雪落在宮殿的簷角上,似是要壓垮這座宮殿。


    一道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出那座宮殿,鵝雪落到他發間,淩亂的長發披在腦後,稚嫩的臉上浮現著不正常的紅色,單薄的身子被裹在一件不合身的衣衫中,顯得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眼前傳來一陣陣眩暈,但腳下的動作從未停止。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到哪裏,但他想要活下去,他也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他漫無目的地跑著,想要將身後那座吃人的深宮拋擲。


    “嘭!”


    發著高熱的他始終抵不過身體的本能,腿一軟便摔倒在雪地上。厚厚的雪色接住他發熱的身軀,冰涼的觸感瞬間席卷上他的感官,壓下了體內的溫度。


    贏溯緩緩抬起眸,撐著手臂想要起身,但方才的舉動,早已令他發熱的身軀喪失了全部力氣,暈眩感越來越重。


    他無力地抬起眸,望著那灰蒙蒙的半空,細碎的雪花飄下,落在他的發間、眉心,被他身上滾燙的溫度融化成水,一滴滴從眼睫上落下。


    好累啊……姨母,母妃,活著好累啊,溯兒想你們了。


    他緩緩轉過頭,望著那不遠處靜立的宮殿,熟悉的色調落在他眼中,就像是蟄伏在深夜中的猛獸,待他一鬆懈,便要將他啃食殆盡。


    他斂下眼眸中的澀意,垂眸看著地上的素雪,想起姨母的叮囑,眼底充斥著死灰般的色調。


    哪怕素雪再白,也粉飾不了這世間的肮髒。


    贏溯伸出手,抓起地上的素雪,那雪底混雜著泥土,映出斑駁的色彩。


    那雙凍得通紅的手中捏著一團團純白的雪,他抓起一把把髒雪,送入自己口中。


    冰涼的雪花順著他溫熱的喉管,被他吞咽入腹,填充著他幾日不曾進食進水的饑餓。


    他必須要活下去,隻有活著,他才能走到那個位置上,為母妃報仇!


    “嗯?停轎。”


    忽而,一道溫然又威嚴的聲音響起,一把純白的油紙傘微微傾斜,擋住了贏溯上方的寒意。


    贏溯緩緩抬頭,撞進了一雙寡然的眼眸中。


    他在深宮中摸爬滾打多年,早已看慣了人心悲涼。瞧著此人身著貴衣,心中便知曉這定是宮中的貴人。


    他微微斂下眸,深沉的眸底滑過一抹厭惡。這般貴人,一向自詡為善,但皆不過是拿著他們這種卑賤之人取樂罷了。


    “你是哪個宮的?”


    並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嗬斥和鄙夷,他緩緩抬眸,看著那人眸底始終都是淡然之色,並未因他的醜態展露出任何鄙夷。


    早已見慣了世間醜惡的他,心也早已蒙上了陰霾,不敢與這般視線對視,隻能匆匆低頭,裝作惶恐的迴答。


    “奴才,奴才在霜棲殿當值。”


    聞言,贏衡先是一愣。他常年在東宮修養,雖如今身體大好,已在前朝活動,但對於後宮之事尚且還不太熟知。


    他緩緩迴過神,微微點頭不語。轉而視線落在他身著的單薄衣物上,又瞧見他雙手凍得通紅,神色微微一頓,似是想起了某些舊事。


    似乎,與那人的初遇,也是在這般的一個雪日裏。


    贏衡緩緩歎口氣,抬手,解掉身上披著的大氅,輕輕蓋在贏溯身上。


    “雪日天寒,你還是早點迴宮吧。”


    “是。”


    “殿下,該走了,陛下還在禦書房等您呢。”伺候在贏衡身旁的宮侍輕聲提醒道。


    “嗯,走吧。”


    贏溯看著贏衡的身影上了那金色軟轎,緩慢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捏緊身上還殘留著贏衡體溫的狐毛大氅,看著他遠去的方向,眼底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深宮中能令綏寧帝身邊總管親自來迎,並允許宮內行轎的皇嗣,向來隻有那一位能獨享此番殊榮——淳儀皇後獨子贏衡。


    ——


    呀~好累啊~


    先給大家上的阿溯的番外,畢竟是唿聲最高的男主,雖然是男配~但咱們阿溯人氣很高的~


    至於這裏為何太子會和阿溯相見,後續會提到,寶子們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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