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潼關城內,石崖縣。


    厚重的雲層覆蓋在天穹之上,遮住溫煦的日光,細碎的雪花碾落成泥,粒粒分明地從雲層中墜下。


    朔風凜冽,卷起雲層中的碎雪,揚起大曆將士們手中握著的破舊戰旗。


    殘餘的大軍肅立在為首的贏衡身後,幾萬人的臂膀上皆綁著一條沾血的白布。


    贏衡身著紅色玄甲,左手握緊韁繩,安撫胯下不安分的戰馬,馬蹄落下,驚起黃沙滾天,更顯氣氛肅殺。


    他緩緩抬眸,看著立於城牆之上的賀蘭契雲,右手悄然握上懸掛在腰側的劍柄之上,深沉的眸色中盡顯波濤暗湧。


    贏衡微微轉眸,視線觸及到懸掛於城門之內的那具屍體時,眸中騰升起怒火,握著劍柄的手輕顫。


    賀蘭氏,你怎麽敢?!


    兩軍交戰之際,雖也曾有敗軍之將被懸掛於城牆之上,威懾他國的曆史。但說到底,此種手段也算不上光彩。諸國發展至今,早已有不成文的規定,取締了這般殘忍的手段。


    更遑論,大曆雖眼下處於劣勢,但也並非如困獸之鬥的境地。


    此番行為,落在大曆將士們眼中,隻會是挑釁之舉。


    況且,被懸掛於城牆之上之人是大曆將士們心中最崇拜之人,更是奠定大曆數十載安寧的鎮國將軍。


    懸掛他的屍骨,隻會激發大曆將士們的怒火和決心。


    大金鐵騎若想踐踏大曆國土,那便從萬千將士的屍骨身上踏過去!將士不死,國土永安!


    贏衡眸色逐漸加深,半空中飄下來的碎雪隨著寒風越來越大,落滿了他的眉眼、肩頭。銀灰的長發隨著朔風飄舞,混雜在一片白茫茫中,暈染成同色係的畫卷。


    他緩緩拔出腰間的佩劍,寒雪落在劍鋒之上,映襯著劍刃的銀色光芒,也映入他那雙淬滿寒霜的群眼眸中。


    “賀蘭氏。”


    賀蘭契雲微微垂眸,棕色的眼眸牢牢鎖定在下方為首的贏衡身上,扶著城牆牆垛的手微微收緊,眸色中醞釀著風暴。


    “大曆儲君,大曆氣數已盡,何苦如此掙紮?結局將定,勸你不如為你身後的大曆百姓多考慮一番。”賀蘭契雲嘴上雖說著勸降的話,但右手早已摸上懸掛於腰側的佩刀。


    賀蘭契雲曾與贏衡交鋒過數日,深諳贏衡行軍風格,又在其手下吃了不少悶虧,對他早已有了警惕之心。


    贏衡瞧見了他的舉動,唇畔輕勾。兵法有道,兵不厭詐,而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招數上不得台麵。


    他緩緩拿起置於馬背上的玄弓,取出一支黑色翎羽箭,對準城牆之上的賀蘭契雲。


    賀蘭契雲領教過贏衡的準頭,自然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放箭。手一抬,他身後的弓箭手皆現身於城牆之上,對準下方的大曆軍隊。


    “大曆儲君,若你再冥頑不化,那懸掛於城牆之上的裴靖川就是你日後的下場!”


    聞言,贏衡眸色中閃過厲色,寒風揚起他的衣袍和長發,抬起手臂,弓弦上的黑色箭羽宛如閃電般直衝賀蘭契雲而去。


    “憑爾等,也配提及鎮國將軍之名?”


    贏衡勒住韁繩,胯下的戰馬揚起前蹄,他穩穩坐於馬背之上,眼神睥睨地看著城牆之上的賀蘭契雲。


    分明處於下位,但眼神中皆是對他們的不屑,反而他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那支黑色羽箭來得迅猛,賀蘭契雲也不曾料想贏衡竟敢直接放箭,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賀蘭契雲狼狽地避開那支襲來的羽箭,蹭著他側臉擦過,箭簇勾起一道血痕,細密的血珠湧出,滴落在地上。


    而那支羽箭猛然插入賀蘭契雲身後的木樁之中,箭羽微抖,足以得知,方才贏衡是動了真怒。


    匿於城牆上暗處的赫連煜抱胸靠著,赤眸中盡是溫柔地看著那下方的身影,唇角還流露出淺淡的笑意。


    這一擊,真不愧是他的殿下啊。


    驀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微微迴眸,就瞧見一襲銀色玄甲的蒼瀾從拐角走來。


    “這便是大曆儲君嗎?看他的招式,似乎與傳聞中的病弱之軀不甚相符。”


    蒼瀾身為武將,自然一眼便能瞧出贏衡的實力。有此實力,想來這位大曆太子定也不是碌碌無為之輩。


    聞言,赫連煜垂下眸,遮住赤眸中湧動的疼惜和酸澀。


    世人皆因祈安病弱之軀低看於他,哪怕他有尊崇的地位和過人的謀略,但皆因他的病弱之軀看輕他。


    這令殿下從幼年時期便知,他想要坐穩東宮之位,必須要付出比別人更高的代價。


    幼年之際被困囿於詩書之下,拘囿於武學之中,但哪怕是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也不過還是被輕鬆一句不過是孱弱之軀,便被輕鬆抹殺功績。


    赫連煜緩緩抬起眸,赤眸中湧動著難言的情緒,看著贏衡那銀灰色的長發,心中酸澀不已。


    若他的殿下不曾是病弱之軀,那他亦就不用耗費這般大的心力。


    他緩緩閉眼,吐出胸腔中鬱結的濁氣,斂下紛亂的思緒,微微側眸,眸色中盡顯深沉。


    “將軍,我們的計劃該行動了。”


    蒼瀾聽到赫連煜提及正事,眸色也稍顯凝重,右手握緊腰側的劍柄,輕微頷首。


    赫連煜緩緩轉眸,直起身子,朝著城牆方向而去。


    他不似其他將軍,他不著銀甲,一襲紅衣張揚熱烈,高束的紅棕色長發飛舞,麵上覆有獠牙麵具,隻露出一雙赤紅色眼眸。


    他來到城牆牆垛邊緣,微垂下眼眸,赤眸深處流轉著令人不易察覺的溫情,落在下方為首的贏衡身上。


    而贏衡早在此人現身之際,黑沉的眸色便落在了他身上,捏著韁繩的手不由加重了幾分,沉穩的唿吸也不由亂了毫厘。


    哪怕此人臉覆麵具,看不清他的麵容,但贏衡也能一眼便認出他。


    昭野,幸好你平安無事。


    赫連煜視線一直放在贏衡身上,自然也瞧出了他眼眸中暗含的溫情,赤眸不由又軟了幾分。


    兩人遙遙對望,眸底盡是眷戀和柔意。


    殿下,我的殿下。


    ————


    寫到這裏,又想起一句話。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的骨骼總會比我先認出你。


    前麵裴叔寫的遺信,不止是一封的哈,裴叔征戰沙場多年,寫的遺信很多,隻不過隻有這一封提及到了淳儀皇後埋葬之地。


    至於其他的遺信,如果有寶子想看的話,後續番外可以寫寫


    友情提示,太子已經正式進入尾聲,囤書的小夥伴們可以不用囤了,也球球寶子們,可以給太子一個書評,讓阿溯他們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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