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過,蘭時複蘇,但朝堂上的緊張局勢並未因春日來臨消散,反而越發嚴峻。


    大曆的潼關境內,南越大軍和大曆大軍交戰的戰火,最終還是燃到了百姓身上。


    皇城百姓聽聞南越大軍集結於潼關的消息時,人心惶惶,但聽到鎮國將軍早已趕赴邊關,守衛著邊疆時,紛紛都為其祈禱。


    皇城外的街道,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停留在石板上,一隻手輕輕挑開馬車的竹簾,黑沉的眸色看向街道上祈福的百姓。


    贏衡看著百姓臉上不安的神色,神色也稍顯凝重。單從南越此次來勢洶洶的攻勢中,就足以看出南越的野心。


    但最讓他感到不安的並不是南越在邊關集結的大軍,而是贏承玨的身體狀況。


    自欽慈太後薨逝後,贏承玨心中悲痛難忍,加之聽聞邊關之事,憂思纏身,不日前,已病倒。


    贏衡想起太醫院院正所言,綏寧帝憂思過重,這一病猶如疢如疾首,纏綿病榻,難以起身。


    他眸色微沉,想起三日前,他跪在父皇榻前,他那語重心長的話語,依然迴旋在耳畔。


    ……


    紫宸殿內室,金黃色的帷幔垂下,遮住榻上那道虛弱年邁的身影。殿中窗牖緊閉,兩側燒著一盆旺盛的炭火,熏得整座宮殿暖烘烘。


    早春裏還帶著微涼的濕氣,贏衡披著玄色大氅,腳步匆匆地趕至紫宸殿外,守在殿外的小太監急忙打開緊閉的殿門。


    贏衡踏入殿內,撲麵而至的便是濃重的藥味混雜著暖氣。他手握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擾醒了床榻上小憩的贏承玨。


    “衡兒……”虛弱的聲音從金黃色的帷幔裏傳出。


    贏衡聽見他的喚聲,急忙上前,半跪在榻前,輕聲應道,“父皇,兒臣在。”


    候在一旁的海祿極有眼力見地撩開床幔,露出贏承玨的病容。


    “父皇,您感覺怎麽樣?”


    贏承玨虛弱地睜開眼,微微側頭,看向跪在榻邊的贏衡,倦怠的眉宇間依然是慈愛。


    他看著贏衡眼中的擔憂,病容上浮現出清淺的弧度,虛弱地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就像是幼時一樣。


    “衡兒別擔心,朕無礙。”


    雖然贏承玨極力壓製湧上喉間的咳嗽,但贏衡還是察覺到他身子的不適,微微垂眸,斂下眸中的水意。


    “父皇,別說話了。”贏衡接過一旁海祿遞來的熱茶,輕輕拍打他佝僂的背脊,順氣。


    贏承玨靠著床榻,喝下一口熱茶,才覺得幹澀的喉嚨舒服了些許。他放下茶盞,抬手,輕輕摩挲著贏衡的臉。


    “衡兒,朕已經老了。”贏承玨眼神溫柔地看著贏衡,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與他愛妻相似的眉眼。


    “衡兒,大曆日後將會交到你手中,但這個位置不是你想的那麽好坐。大曆經曆百年,日益衰落,內有氏族權勢過大,外有敵國虎視眈眈。”


    贏承玨緩緩垂下手,微熱的手掌緩緩握住他的手,溫柔的眸底帶著疼惜和歉意。


    “衡兒自誕生起,便肩負起儲君之責,為父也尚未盡到一位父親的責任。衡兒可曾怪朕?”


    聞言,贏衡微微垂眸,緩緩搖頭,微涼的手掌緊緊貼著贏承玨溫熱的手,似是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


    “父皇,兒臣知道您對我的期望和恩寵。”


    贏承玨察覺出他內心的不安,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倦怠的麵容強撐著精神,眼眸微闔。


    “別擔心,朕還能活幾年,會護著月兒的祈安。”


    “朝中氏族權勢過盛,以喬氏為首。喬錚雖有野心,但為人也算有幾分才幹。隻要不觸及他利益底線,喬錚也算可用。皇城中其他氏族,有兩大家族皆是皇黨,適當打壓無礙,他們拎得清輕重。”


    贏衡聽著他這番疑似托孤的話,心微驚,眼眶一紅,握緊他的手,打斷贏承玨的話。


    “父皇,別說了。”


    贏承玨虛弱地睜開眼,輕笑道,“衡兒都那麽大了,可不能再哭鼻子。”


    他視線輕轉,看著頭頂這金黃色的帳幔,眼神稍顯渙散,平和的聲音繼續響起。


    “兵權方麵,定遠侯是個聰明人。端和嫁給朕,未能誕下一子,定遠侯為了家族興旺,也會支持於你。但權益尚來多變,若日後他們起了反心,必須除之。”贏承玨話音一落,渙散的眼神中閃過殺意。


    “嗯,兒臣明白。”


    贏承玨微微偏過頭,狠厲的帝王又恢複了溫和的神色,手輕輕撫上他的頭。


    “我兒聰穎,定能治理好大曆。”


    ……


    贏衡身子緩緩靠在馬車壁上,從迴憶中抽身,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中的不安。放下竹簾,輕聲吩咐道。


    “走吧,迴宮。”


    “是。”


    馬車碾過青石板,斜陽透過雲層灑下,映射在這座靜靜佇立在皇城中央的深宮紅苑,映襯得這座宏偉壯觀的宮牆更顯古樸。


    剛過午門,贏衡微微挑開車簾,踩著杌凳下來,一抬眸,便看見立在不遠處等候的赫連煜。


    斜紅照在那人鮮豔的紅發上,格外耀眼。


    看著赫連煜赤眸中浮現出的溫柔,也暈染開贏衡眉眼間的霜寒。


    他緩緩走近赫連煜,輕聲開口,“怎麽過來了?”


    “想著殿下應該迴來了,我想殿下了。”


    赫連煜赤眸中是濃烈的情愫,但看著贏衡,終還是忍不住微微側頭,匿於紅發後的耳尖悄然泛紅。


    贏衡見狀,黑沉的眸色中霎時漾開笑意,解開肩上披著的披風,為赫連煜披上。手微垂,借著披風的遮擋,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


    “嗯,我也想阿煜了。”


    兩人並肩,緩慢地行走在宮道上,初春的風揚起兩人的衣衫和長發。早春雖寒,但他們的心卻驀然變暖。


    赫連煜微微側眸,看著贏衡的側臉,心想著。


    如果,這條宮道能再長一點就好了。


    但,宮道始終會走到盡頭。


    走到宮道某一角時,眼神輕瞟,落在某一點時,猛然停下腳步,眼神中的溫柔盡散,稍顯淩厲地看著那一處。


    那是?!


    ————


    蘭時,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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