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主帥皆受傷,對雙方將士的士氣都是個打擊,眼見雙方士氣低落,大曆和南越皆鳴金收兵。


    相較於拓拔暉所受的傷,裴靖川的傷顯得更嚴重。


    潼關,裴靖川的營帳中。


    徐青等人圍在床榻上,軍中所有軍醫皆聚集在營帳中。大盆大盆血水往外端,拆掉裴靖川身上的沾滿血跡的紗布,一遍遍為他清理傷口。


    徐青看著床榻上氣若遊絲的裴靖川,眼眶微紅,他們將將軍送迴軍營時,就發現他疼得陷入昏迷了。


    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年少成名的裴家三郎,已不複當初的模樣。他的眼角早已攀上了皺紋,年輕俊逸的麵龐上也沾上邊關的風霜,連那頭黑發也有了白發的痕跡。


    裴靖川虛弱地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唿吸清淺,若不看他胸膛那點微弱的起伏,都會誤以為他已經死了。


    裸露的上身,那健碩的身材上滿是猙獰結痂的傷疤,那是他拚死守衛大曆的痕跡。


    而這具殘破的身子後背有一條駭人的傷疤,那是最近新添的,傷口處還泛著粉紅,新長出的肉覆蓋在那條傷疤上。


    軍醫跪在榻邊,將他身子翻過來,小心翼翼在他胸膛上那處傷痕抹上藥粉,用紗布給他包紮。


    做好一切後,軍醫才鬆了一口氣,身子也才漸漸放鬆下來。


    鎮國將軍,不僅是百姓心中的不敗戰神,更是大曆的基石。不敢想,如果他戰死,將會動搖大曆根本。


    “如何?將軍他可還好?”徐青焦急地問道。


    “幸好,將軍身上的甲胄擋住了一部分衝力,也避開了要害。不然這一刀定會要了將軍的命。”


    聞言,徐青等人鬆了口氣,但看著床榻上虛弱的裴靖川,眉宇間還是充斥著擔憂。


    “那,將軍什麽時候能醒?”


    軍醫神色稍顯凝重地搖搖頭,“雖然這次將軍並未傷及要害,但也受了頗重的傷,還是要仔細休養。”


    “若今晚將軍能蘇醒,那大概就沒有什麽了。”軍醫從醫箱中掏出幾瓶傷藥,遞給徐青。


    “徐副將,將軍受傷頗重,要仔細換藥,莫要讓傷口發炎。營中將士受傷也頗為嚴重,下官先去瞧一眼。”


    南越和大曆的這一戰,雙方的損失都頗為嚴重,軍中軍醫皆在忙忙碌碌。


    徐青瞧見昏迷中的裴靖川眉宇緊蹙,似是睡得不安穩,他將放置在一旁木盆中的帕子絞幹,輕輕擦拭著他額上的汗水。


    ……


    昏迷中的裴靖川像是在一片白霧中沉浮,眼前隻剩白霧,沒有其他東西。


    他緩步踏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中,他知道自己定是陷入了昏迷。


    “踏踏。”


    他踏過水聲的聲音響徹在這片寂靜中,腳下的白霧驀然變成了水麵,泛起一層層漣漪。停下腳步,微微垂眸,水麵上映出了他如今的模樣。


    水波瀲灩,那頭略顯灰白的長發逐漸變黑,冷硬的眉眼間褪去了駐守邊關多年的風霜,黑眸中的冷冽也散去,眉眼間滿是少年意氣的年輕模樣。


    這哪裏是如今的鎮國將軍,這分明就是他年輕時的模樣,那個名動皇城、意氣風發的裴家三郎。


    裴靖川看著水麵映出的模樣,眼中漸漸也浮現出追憶的微光。


    當年,盛名皇城的四位公子。一是清冷如謫仙般的國師嫡子司雲祉,二是溫潤如玉的三殿下贏承玨,三是邪肆風流的臨安侯世子傅昭尋,四則是將軍府少年意氣的裴靖川。


    四人聞名皇城,備受皇城貴女傾慕。但四位公子,除了贏承玨和傅昭尋外,其餘兩位皆不曾娶妻。


    司雲祉清冷孤傲,但抵不過天命,死於弱冠之年。裴靖川意氣風發那一年,本應與心愛之人相守終生,卻抵不過皇權,終成了孤雁。


    自葉翎月嫁入深宮,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就已經死在了邊疆。他變得冷然孤傲,黑沉的眸中再無半點星光。


    他蹲下身,伸手想要去觸碰水麵上那熟悉的麵容。但驀然,籠罩在他眼前的白霧悄然而散,呈現出新的場景。


    天空中壓著烏雲,映入他眼簾的是熟悉的官道。看著四周熟悉的景物,那落了灰的迴憶逐漸變得清晰,水霧漫上他黑沉的眼眸中。


    這是他與翎月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驀然,空曠的宮道上傳來陣陣聲響,一襲黑袍的男子身負重傷,拖著沉重的身子向皇城的方向走去。


    但實在是體力不支,暈倒在了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馬車壓著石板接近。車夫看見路旁倒下的人,疑惑地停下了馬車。


    一隻纖細的手挑起馬車青色的帷幔,看著倒在前方的身影,黛眉微蹙,遲疑片刻,還是令車夫將他扶上馬車。


    裴靖川眼眶微紅地看著她那熟悉的容顏,想要上前去觸碰她,卻又怕眼前的這一切都消失,再也見不到她。隻能克製住想要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眼眸溫柔地看著她匿於馬車帷幔後的輪廓。


    月兒……我很想你。


    他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夢境中的她和他逐漸熟悉、親近,最終互表衷腸。


    寒山寺裏,耀眼灼華盛開,他一襲象白牙長袍等候在桃花盛開的桃樹下,看著她熟悉的身影走近,黑眸中是顯而易見的歡喜。


    他意氣風發的麵龐帶著少年郎麵對心上人獨有的羞澀,但幽深的眸中是藏不住的傾慕。抬起手臂,輕輕握住她的雙肩,向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他們眼中皆是對以後生活的憧憬,她輕輕靠在他懷中,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匣,燦若春華的眉眼間盡是愛意。


    “三郎,我知曉你鴻鵠大誌。但,每聽聞你將行至戰場,我心總是免不了擔憂。”


    她垂眸,輕輕打開手中的匣子,裏麵躺著製作小巧的袖箭,手指輕輕撫摸著匣中的物什。


    “三郎,這是我專門請人製作的袖箭,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希望它能護你平安。”


    無需多言,兩人相擁在桃花灼灼的美景之下,心中皆盼望著這一戰大勝,期盼著他們成婚的場景。


    但,最終成了一場空。


    躺在床榻上的裴靖川陷入更深的黑暗,看著那紅得似血的宮牆逐漸吞噬掉了那道單薄的身影,折斷她的雙翼,囚於囚牢之中,一滴悲涼的淚從他眼角滑落,滑入白鬢中。


    吾妻,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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