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柔和的灑在雲城的每一個角落。


    蘇予諾和顧晏澤難得的推掉了今日所有的工作。


    因為,他們要去探望一位長輩。


    蘇予諾瞧著擺放在客廳那簡單的禮品,不禁問道:“準備這些會不會太少啦?”


    兩條煙、兩箱酒、兩套衣服,而且還都是極為普通的禮物。


    顧晏澤走過去牽起她的手:“這些剛剛好,再多的話,他可就該不高興了。”


    趕在中午之前,蘇予諾和顧晏澤再度來到那條充滿濃濃年味的小巷。


    他們抵達的時候,張叔正坐在餐館門口悠然地抽著煙。


    看到他們到來,張叔趕忙把煙掐滅,笑著起身,接過蘇予諾手中的衣服:“丫頭來啦,快進來。”


    蘇予諾笑意盈盈地說:“張叔新年好。”


    張叔樂嗬嗬地應道:“哎哎,新年好,新年好。”


    顧晏澤抱著煙和酒還沒踏進餐館裏麵,就聽到張叔念叨:“跟你講過多少迴了,人來就行,怎麽又帶這麽多東西。”


    “去年你給我買的衣服我都還沒穿呢,我這個年紀可不興穿新衣服。”


    蘇予諾笑著說道:“張叔,您就安心收下吧,這是我們做晚輩的一點兒小小心意。”


    張叔也不再推辭:“行,那就聽丫頭的,張叔謝謝你們。”


    張叔說完,立馬就跑進廚房:“你們先坐,飯菜馬上就好。”


    擦得鋥光瓦亮的餐桌上,涼菜、水果已然擺好。


    涼拌牛肉、水果拚盤,都是精心擺了盤的。


    蘇予諾望向廚房:“我去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顧晏澤攔住了她:“你就乖乖坐著吧,不然那怪老頭可要發火啦。”


    很快,一道道香氣四溢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張叔解下圍裙:“丫頭餓了吧,快吃飯,別客氣。”


    張叔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晏澤是開車來的吧?那你就和丫頭喝一樣的。”


    蘇予諾看著張叔手中玻璃瓶裝的液體說道:“那我就陪張叔喝一點兒。”


    張叔一愣,瞧了顧晏澤一眼,隨後笑著給蘇予諾倒了半杯:“行。”


    一頓飯下來,蘇予諾對張叔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他雖在這小巷中經營著一家老舊的小餐館,可他的談吐、氣質皆不凡。


    能看得出來,他曾經也是極為優秀的青年,也曾懷揣著偉大的抱負與理想。


    吃完飯,蘇予諾和顧晏澤一直待到下午才離開。


    兩人十指緊扣,漫步在小道上。


    喧囂的城市已然迴歸安靜與忙碌,而這小巷裏依舊彌漫著年味的氣息。


    門口依舊懸掛著紅燈籠,貼著對聯和福字。


    蘇予諾最終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其實你第一次帶我來這兒的時候,我就好奇,你和張叔是怎麽相識的。”


    顧晏澤停住腳步,凝視著她。


    其實那一天他也做好了向蘇予諾講述這段過往的準備,隻是蘇予諾並未詢問。


    顧晏澤緊了緊握著蘇予諾的手,邊走著邊說道:“我媽媽並非雲城豪門裏的千金大小姐。”


    “她來自一個普通家庭,卻極為努力。”


    “張叔與她同歲,又是鄰居,他們一同走過小學、初中、高中,最後考進了雲城最好的大學。”


    “他們是極好的朋友。”


    “在大學裏,我媽媽結識了她的閨蜜,也就是褚姨。因為和我媽媽的關係,褚姨和張叔也漸漸熟悉起來。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悄然發生了變化,最終走到了一起。那時候,他們一起暢想未來,相約要一起努力,過上自己向往的生活。”


    “而我媽媽呢,在大學的一次頒獎台上遇到了我爸爸。我爸爸對她一見鍾情,隨後便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可是,身世懸殊的兩個人要走到一起,真的是困難重重。”


    “但我爸爸從來沒有放棄過,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娶到了他心愛的姑娘。不久之後,就有了我。與此同時,張叔和褚姨也兌現了他們當初的誓言,大學畢業後,他們一起拚搏奮鬥。經過長達八年的努力,他們終於成立了一家屬於自己的中小型公司。”


    “就在那一年,褚姨剛剛懷孕五個月。恰好當時我媽媽和爸爸計劃出門旅遊,褚姨想著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機會出遠門了,就跟著一起去了。”


    顧晏澤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愈發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旅途一開始很愉快,他們還拍了好多照片,分享在社交媒體上。可是,誰也沒有料到,在他們迴來的途中,竟然遭遇了車禍。”


    蘇予諾聽到這裏,心裏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握緊了顧晏澤的手,滿是震驚與心疼地看向他。


    顧晏澤的喉結上下滾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車禍之後緊接著就是爆炸,根本沒有任何救援或者自救的機會,最後……無一生還。”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蘇予諾緊緊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顧晏澤頓了頓,平複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自那以後,張叔整個人都一蹶不振。那家剛成立不久、承載著他和褚姨夢想的公司也不得不解散。他選擇留在了這片充滿他和褚姨迴憶的地方,日複一日地做著褚姨生前最愛吃的菜。”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場車禍是人為造成的。誰都沒有想到,幕後黑手竟然是我爸爸最信任的堂哥。在我的記憶裏,堂伯伯一直對我很好,他會給我買玩具,會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還會教我識字、騎馬……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做出了如此殘忍的事情……”


    蘇予諾微微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心裏也堵得難受。


    顧晏澤抬手,輕輕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淚:“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蘇予諾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輕輕擁住顧晏澤:“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些。”


    顧晏澤迴擁著她:“你永遠都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是你讓我重新學會去愛,讓我再次覺得這人間值得。”


    顧晏澤捧著她的臉:“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嗎?你剛剛失去母親,一個人偷偷躲在角落哭泣,卻哄著一個比你小的女孩子,後來我得知那個小女孩是蘇曼彤。我當時就在想,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明明自己都已經那麽難過了,卻還操心著別人,而且那個人的母親還搶走了她的父親。”


    蘇予諾微微一愣,也終於迴憶起了顧晏澤所說的初次見麵的場景。


    她哭笑不得,嗓音還帶著哭腔的沙啞:“原來那是你呀,你知不知道當時的你真的很討厭。”


    顧晏澤輕輕笑道:“現在你的機會來了,往後換你欺負我。”


    兩人相視而笑,手牽著手緩緩走出小巷,隻留下他們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越拉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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