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或許沒過多久。


    晶瑩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依然靜靜懸掛在她白皙嬌嫩的臉頰之上,如夜空中閃爍的點點繁星,散發著令人心碎的光芒。


    崩潰的情緒漸漸重組,原本緊緊攥著葉紙胸前布料的手,此刻也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鬆開。手指與布料之間的摩擦聲,在這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抱歉…我失態了。\" 林漓的聲音悠悠傳來,清冷而又平靜。沒有絲毫波瀾起伏,和她平日裏如出一轍,似乎剛剛那個因無法抵擋情感的衝擊而淚流滿麵女子並非她本人。


    林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紛亂的心緒平複下來。她微微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葉紙緩緩開口:“不許低頭,現在的我肯定狼狽極了,幫我抽一張紙巾。”


    葉紙聞言點了點頭,他將手臂放鬆一些,然後轉過身去,準備伸手到身後不遠處的梳妝台上取張抽紙遞給林漓。


    “別動!”林漓的輕喝讓葉紙停下了動作。


    緊接著,她又輕聲說道:“就這樣抱著我過去拿吧。”她有些貪戀此刻被葉紙緊緊擁入懷中的溫暖和安全感,不願意鬆開彼此之間的接觸。


    哪怕隻是片刻。


    葉紙不語,隻是無奈的聳聳肩。摸摸女仆小姐的頭以示自己聽到了。


    在某些方麵,林漓總是這樣執著。


    他隻得在保證不離開林漓臂彎的情況下帶著她緩緩轉身慢慢向桌子挪動。


    像在跳舞。


    葉紙忽然這麽想道。


    一個不能稱之為王子的王子抱著魔女的腰,在狹小的空間中肆意擁抱。


    他們轉著圈,在數不清的荊棘叢中不斷旋轉,溪流的潺潺聲拍打出一片又一片具有韻律的節拍。好似渾然天成,兩人起伏晃動,世間唯一的聚光燈照射在兩人頭頂。在莫須有伴奏中,葉紙忽然意識到,在起落的裙擺間,他從未期待卻又不得不迎接的涼秋降臨了。


    魔女身穿如墨漆黑的晚禮服,裙幅如同夜空中的流雲般輕盈飄逸,更襯得她氣質高雅而又神秘莫測。


    她不會跳舞,所以她緊握住王子的手,跟著對方的節奏笨拙地移動。素手纖細而冰涼,第一次碰到王子後迅速收迴,但王子並不在乎,迴握住雪白耀眼的柔荑,肌膚間緊緊相連。


    起風了。


    方才危險的荊棘在兩人的舞步中化作微芒消失不見,消散在這片舞台上。忽而感到何種存在來到了天地間。淺色的微風吹過魔女的腳邊,帶動她純黑色的裙邊。涼意蔓延五指相交的縫隙中,但王子與魔女卻毫不在意。熾熱的身軀將這份秋之女神送來的絲絲涼意融化,化為無限愛意迴蕩在兩人周圍。


    落葉似乎也想為兩人的舞步增添幾筆韻味。


    微芒再一次閃爍在魔女身邊,化作片片紅橙落楓,在她的腳邊匯集,散開,最終被兩人周身迴蕩著的暖意升起,循此往複。


    秋天大抵真的來了。魔女在王子的帶動下逐漸熟悉這無名舞步的節奏,配合著永不消散的楓葉與深埋心底的悸動。她輕盈悅動著,像是遊於天地之間的一隻蝴蝶,起起伏伏的落葉交織於小腿間沙沙作響。


    “給,紙巾。”王子終於踏出最後一步,行於深秋之內的獎勵被他握在手中高高舉起。


    不過是一張紙巾,僅此而已。但此刻,沒有什麽東西比起這一張紙巾更能勾動魔女的心弦。


    林漓抬起頭,想接過葉紙手中的餐巾紙,卻發現他的手中空空如也。


    “還真是可愛呢。”


    王子微微低下他頭顱,雙眸深情地凝視著眼前美麗動人的魔女。然後,輕柔地將自己嘴唇印在了魔女光潔如玉的額頭上。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輕輕拭去魔女臉頰上流淌而下的片片溪流。


    有人說過,魔女不會流淚,所以世間便有了小溪。


    “有很多人愛著你,在乎你。”王子輕聲在魔女耳邊說道。


    “媽媽她時時刻刻將你捧在心間,一天不見就要在我耳邊念叨。姐姐也總是朝我問起你的近況,小溪她雖然嘴上不留情,但偶爾也會旁敲側擊地提起你。”


    “還有九川,常式,雲夢夢,季阿姨,甚至還有被你嫌棄的小白。”


    “誰叫她一直掉毛的…”林漓靜靜聽著,在談到小白時忍不住紅著臉插了句嘴。


    “嗬嗬…看呢,你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和這麽多人建立起重要的聯係了,為什麽非要執著於那份虛假的親情呢。而且,我相信林漓的父母同樣愛你,雖然你從未與他們見過麵,但林漓也一定是這樣想著的吧?”


    “縱使被背叛千百迴,也不要放棄這份感情,如果害怕寂寞,又為何要結緣呢?最後不過徒增寂寥罷了。”葉紙輕輕拍著林漓的後背。覆蓋魔女身體的刺手荊棘的早已被王子的溫柔所軟化,變得無比溫順,散逸出沁人的芳香。


    “那你呢?”林漓抬起頭,注視著葉紙深黑色的瞳孔。“為什麽不提到自己?”


    “因為我想著,自己早就成為了林漓生活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吧?”葉紙笑著說道。


    “真不要臉…”林漓再次將頭深埋進葉紙的胸前。


    “看來我還要努力呀,直到徹底俘獲你的芳心?”王子抱緊懷中的魔女。


    “你還差的遠呢…”魔女輕啐一聲。


    童話的結局總是完美的。


    無需為魔女的未來感到擔心,因為傳說中的魔女在最後一定會遇到屬於她的王子,使荊棘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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