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利安·布隆德爾,熟悉的名字,偉大的騎士。馬維卡·皮伊塔安曾希望他加入王國騎士團,卻被他以身體抱恙婉拒。他對曼列斯·阿爾庫因公爵的耿耿忠心人盡皆知,當所有人為他惋惜的時候,神判之戰爆發。十五年後,曾經的王國騎士團騎士已悉數隕落,而“身體抱恙”的巴利安卻依然活躍在這片土地上。


    “那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啦,年紀比雷森還大,能不能上馬都不一定嘍。”雖是守衛中年紀最小,牙齒卻已經掉光的馬蒂姆,口齒含糊地說道。


    “花園騎士徒有其名,巴利安又已老矣,那麽誰是現在最偉大的騎士?”道柏擦拭著鐵盔問道。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連平日一刻都停不下嘴的科斯都似乎顯露出一絲悲涼。英雄凋零的年代,所有令世人耳熟能詳的偉大騎士都在神判之戰後相繼死去,而新的騎士並未接替過他們的榮譽。


    “亞森·瑞爾。”克裏沃霍地提出一個名字,引得所有的目光向他投去。“你們不是在討論最偉大的騎士嗎?那就是亞森·瑞爾爵士。”


    守衛們麵麵相覷,似乎並不認識克裏沃口中的這位騎士——當然這也讓突然精神緊繃的維戈放鬆了些許。但科斯看上去像是得到了某種啟示,眼中陡然放光。


    “戴歐斯·塔加斯特的侍從,前王國騎士團騎士,‘長夜’持有者,亞森·瑞爾。”克裏沃向他們介紹道。


    “可你說的亞森·瑞爾不應該在神判之戰中死去了嗎?”庫茲不解地問,“傳聞伊戈爾·維克梅特攻破雷蒙城的大門後,王國騎士團除了團長戴歐斯·塔加斯特,所有騎士都在戰鬥中戰死。”


    “神勇騎士,據守王城。”科斯突然撥動琴弦,隨之和唱,“城破敵至,循跡遁逃。”


    吟遊詩人知道亞森·瑞爾,這是首羞辱他的歌謠。但如果現在衝動地過去揍科斯,隻會讓維戈暴露自己便是亞森的事實。雖然這些人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但嘴永遠是最難防的,隻要有一個人將這個秘密進行傳播,那麽很快亞森·瑞爾這個名字將會在比武大會重現。


    騎士、騎士……原以為已經消失了的低語,複又在他耳畔縈繞,騎士、騎士……


    維戈猛然迴過神來,便見克裏沃一躍而起,撲向科斯,隨後騎在他身上,揮動拳頭。守衛們一時都愣在了原地,等反應過來後,紛紛上去將克裏沃拉開。


    “要是再他媽唱那該死的歌,我就把你的頭直接插在長槍上。”克裏沃臉紅耳赤,嘴裏仍在不停咒罵。


    科斯也同樣紅透了臉,卻是被鮮血映染。他從地上掙紮著坐起,眼淚不住地掉落,一隻手顫抖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一隻手在身邊摸索魯特琴的位置。


    維戈怔怔地看著事態平息,也注意到克裏沃時不時用歉疚的眼神向他投來目光。為什麽克裏沃會突然暴跳如雷,他知道原因,反而是自己表現得像是置身事外。


    鐵門峽連接著風歌城與鴉樹城的領地,但因其位於據風山山麓,因此甚少有人會選擇此道。鐵門峽的峽口有一扇業已鏽蝕的巨大鐵門,在古老年代,風歌城的領主砌築此門是為防禦據風山的山匪。


    一旦進入峽穀,初升的太陽便被兩側高聳的山石岩壁遮擋,七人的隊伍在昏暗之中行進。鐵蹄踩在碎石上的聲音在兩壁間迴蕩,猶如千軍萬馬趕赴戰場。細小的水珠自岩壁陡峭的凸起處滴落,形成一道蜿蜒的雨簾。青色的苔蘚爬滿岩壁的下部,如果有人想從這裏往上爬,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觀察前方以及後方的動靜,連科斯都保持沉默(也可能是因為前一天被克裏沃揍了一頓,有所顧忌)。


    轟隆隆——轟隆隆——


    巨大的響聲驟然傳來,母馬被驚嚇得不安地嘶鳴,雷森身下的栗色老馬因過度害怕而人立起來。經驗老道的雷森立時勒緊韁繩,穩住老馬。


    “停下!”維戈發號施令,所有人一齊停止了行進。


    維戈抬頭觀察,一線天光未有變化。不是山石滾落,他立即做出了判斷,隨即再次發出指令。“拔劍,”他喊,“準備迎戰!”


    利刃自劍鞘唿嘯而出,寒芒短暫地劃破穀底昏暗的黑幕。在狹窄的道路中,人數的優勢將被極大限製,這也是鐵門峽之於風歌城的意義。所有人都準備好了迎接山匪,隆隆聲響愈來愈近,就在峽穀前方的不遠處,奔馳而來。


    一頭犁牛打著鼻響,自暗黑中跨著沉重步子緩緩走出。其肩上的挽具連接著身後的板車,兩個身穿灰白長袍的修士一左一右在旁隨行。


    牛車與人馬交錯而過,其中一位左眼蒙上白翳的修士向他們做出祈禱的手勢。“願神明庇佑你們,前行的戰士。”他輕聲誦道。


    “那是什麽?板車上放著的。”他們繼續前行一段距離後,馬蒂姆忍不住問道。


    “死者卷軸。”雷森迴答道。“修士的同儕們去世的消息都是通過“死者卷軸”的中轉傳遞開來的。它由指定的信使一站一站輸送出去,某位修士去世,那麽他的名字將會由修道院的圖書管理員或者執事登記在羊皮紙卷軸中。每到一處修道院,都會加上幾行詩句作為頌詞和墓誌銘,如果死者在成為修士前是貴族領主,則會重新提到他們以前的行跡。”


    雷森迴望了一眼維戈,見他沒有開口,接著說道:“羊皮紙卷會不斷地加縫上羊皮紙,最終構成卷軸。報喪的修士有的步行,有的騎馬,也有像剛才我們看見的那樣拉著牛車趕路,他們被稱為‘攜卷人’,他們會向所有人求助,騎士、農民、仆人,甚至山匪也在他們的求助行列,卻唯獨沒有商人。修道院的修士會為卷軸中的死者祈禱,敲響修道院的古鍾,穿上祭祀服為其吟唱祈禱。這便是死者卷軸。”


    維戈有些莫名的煩躁,一夾馬肚向前加速,同時催促他的隊伍:“我們得在日落前離開鐵門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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