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俊朗的麵龐懸於頭頂,深黑的眸子垂下來,戲謔中夾著危險的光亮。


    那是他動情的先兆,聞蟬並不陌生。


    隻是眼前這個失去記憶的人,於她而言是陌生的。


    他才認識自己幾日?


    若有想做那種事,無非是起了泄欲的念頭,或是公事公辦,應付老太太罷了。


    熟悉的沉香氣縈繞在鼻尖,聞蟬身子向後挪,試圖先退出他懷中。


    卻忽然,脊背一熱,大掌將她反往男人懷裏摁。


    “你做什麽!”


    臉頰再一次抵上男人胸膛,騰一下熱起來。


    聞蟬手忙腳亂推他,卻聽頭頂男聲落下。


    說的是:“再躲就掉了。”


    她粉頸艱難扭轉,果見自己身軀已懸於床沿,再往外幾寸怕是要滾落床塌。


    推他的手,改為攥住他衣襟。


    卻沒控好力道,扯開來,大片胸膛顯露。


    聞蟬眨眨眼。


    近在咫尺,每一次吐息都會灑在上頭。


    謝雲章驀地唿吸急促。


    真是受夠了她的欲擒故縱!


    他認了,他想要這個女人,娶都娶了,還裝什麽坐懷不亂。


    大掌輕輕一撥,他翻身將人覆在身下。


    礙事的被褥一把抽去,那纖細香軟的身軀便被剝了出來。


    謝雲章沒有記憶,全靠本能指引,俯首貼上她微張的唇。


    很軟,碾過時生出酥麻癢意,勾著他繼續深入。


    聞蟬則是怔住了。


    他都沒想起過去的事,也沒和自己表露心跡,怎麽忽然就親了上來?


    不過片刻失神,唇關已被侵入……


    她慌忙去摁男人的手,“唔唔唔……”


    謝雲章發覺了,自己似乎很吃這一套。


    她越是在身下無力推拒,自己越是興致高漲。


    一邊任她兩手纏上小臂,男人另一手順她後頸向上,指骨深深插入發間。


    拊住頭皮,將她的唇壓向自己。


    正沉淪於滿掌軟膩,猝不及防,舌尖狠狠一痛!


    “嗯……”


    他悶哼一聲,手臂撐在她臉側,將自己的身子撐起。


    “喜歡咬人?”舌尖血腥味散開,黑眸緊鎖身下獵物。


    聞蟬的唇好容易才得了自由,大口喘息著,淚珠從眼尾滑落,洇入鬢角。


    “不行,不行……”


    她什麽都沒聽進去,蜷起身子就要從他身下逃離。


    卻被男人察覺,膝頭立刻壓住她一條腿。


    寢衣散亂露出肩頭,也被他一掌抵住。


    “別再跟我玩這套。”他開口,聲調喑啞。


    這女人難道看不出來嗎,自己已經上鉤了。


    接下來,她隻需要配合。


    開枝散葉還是夫妻之禮,隨便什麽借口都行。


    聞蟬卻拚命搖頭,身軀被他摁住,便如蠶蛹般蠕動著試圖逃離。


    “我去抱廈睡,去抱廈睡……”


    這句話似盆冷水,當頭澆在男人頭頂。


    混沌的黑眸倏然清醒,現出駭人的淩厲。


    “你認真的?”


    身下女人長發鋪散,單薄的衣衫半褪,唇瓣紅腫著,被情潮染紅了雙頰。


    可他手臂力量甫一鬆懈,這渾身沾滿情欲的女人便立刻逃離,向後撐的手差點撐空,她卻什麽都顧不上,隻是匆匆裹上被褥。


    赤腳爬下床,說:“老太太那邊我自會應付,公子早些歇息。”


    說完,頭也不迴地跑了。


    謝雲章一手靠在膝頭,在原位坐了許久許久。


    久到她躺過的地方,餘溫消散,錦被泛出冰涼。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差點強迫了一個女人。


    盡管那是他三書六禮娶進門的妻,可她方才的確不願意。


    避自己如水火,匆匆逃下床去。


    那這幾天她若有似無的引誘算什麽?


    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嗎?


    洶湧的情潮一瞬轉為惱火。


    他是想要這個女人,可若非今夜她勾開自己的衣襟,他也不會順勢做下去。


    想到她逃離時眼含熱淚的驚懼模樣,謝雲章隻覺得恥辱。


    抱廈處鋪著的褥子,不知何時被撤了。


    聞蟬不敢到人麵前晃悠,幹脆裹著身上的錦被躺下。


    沒有枕頭,她頸項垂著,肩身很不舒服。


    等意識和身軀齊齊冷靜下來,她想到自己或許惹怒了男人。


    可床笫間的事,講求水到渠成。


    她也曾盼著成婚,在新婚夜與人水乳交融。


    可眼下這個境況,她尚且做不到。


    就好像那不是謝雲章,隻是一個和謝雲章有些相似的人。


    她做不到安心將自己交付出去。


    過去他也不是這樣的。


    兩人心意相通之後,他會認真觀察自己的反應,輕緩且專注地吻自己,確認自己的意願。


    而不是像今日這樣,隨心所欲地開始,全然不顧她的想法。


    想著想著,眼淚又開始往外溢。


    這兩天忙於應對主母和老太太,還有滿院的新人,她刻意忽視的失落和委屈忽然都湧上來。


    她好想謝雲章,好想他。


    現在這個人隻是頂著他的皮囊,卻並不是他……


    又是一個難免的夜。


    謝雲章總能聽見她過重的唿吸,仿佛在難以自控地抽泣。


    心煩意亂。


    加之被她拒絕,像是自尊亦被人狠狠踐踏。


    不知何時昏昏入睡,再睜眼時,仿佛剛剛才閉上眼。


    床榻上的人一動,聞蟬便也醒了。


    想起昨夜的事,她覺得應當對人解釋一番。


    照舊起身伺候他穿衣,今日卻被他避開。


    男人拔高聲量喚了聲:“來人——”


    耳房住著的另一個丫鬟急急進屋來。


    “奴婢淺黛,見過三爺。”


    那是主母選的另一個漂亮丫鬟,生著尖尖的下頜,模樣很是清秀可人。


    謝雲章也不細看,更不顧聞蟬還立在身後,便吩咐她:“過來伺候。”


    淺黛忙應了聲:“是!”


    上前來,恭恭敬敬對聞蟬道:“奴婢要伺候三爺更衣,少夫人還請挪步。”


    他這是故意給自己難堪。


    聞蟬品出來了,腳步打轉,顧自繞到妝台前坐下。


    呆望著銅鏡中紅腫的眼,聞蟬忽然想通些什麽。


    不是謝雲章變了。


    他年少時便是如此,高貴自矜,待旁人疏離冷淡。


    唯獨待自己,他總有用不完的耐心,永遠都是和悅的神色。


    可現在他把自己忘了。


    那自己,和他身邊的鶯鶯燕燕,有什麽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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