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她太著急了。


    纖細瑩白的手垂下來,聞蟬無聲歎一口氣。


    她實在盼著謝雲章好,他若不好,自己都沒法安心走。


    “那劉娘子身上也太香了,我去開窗。”


    “嗯。”


    謝雲章看著她起身,行至窗畔,又怔怔朝外看。


    她一定在想著怎麽逃。


    謝雲章無比確信。


    綁住她的人容易,綁住她的心卻很難。


    當日夜裏,對門傳來一陣喧鬧。


    聞蟬悄悄掀開窗,發覺竟是那劉氏夫婦收拾了行囊,要走了。


    她迴身問男人:“他們真是販私鹽的?”


    謝雲章答:“替上頭做事的小人物罷了。”


    “那大人物是誰?”


    聞蟬窮追不舍,坐迴床沿繼續問:“是不是那個,暗箭傷公子的人?”


    謝雲章感慨她的聰穎,又難免有些痛恨她的聰穎。


    “我也不知。”


    聞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屋裏燭火昏黃,將人輪廓勾勒得模糊柔軟。


    “那公子得仔細查查。”


    說完不再追問,站起身,十分自然地褪下外衫。


    謝雲章意識到她要更換寢衣,喉間微動,輕輕移開眼。


    餘光裏卻全是她。


    裏衣滑下,肩頭飽滿圓潤,手臂卻生得纖細羸弱,不必花多少力氣,輕易就能並握到頭頂……


    他吐息沉了些。


    聞蟬伸手到那木架上,才發覺寢衣沒掛在上頭。


    應當是堆在榻上。


    “公子,我來找衣裳。”


    出聲提醒後,她直接爬上床。


    南邊的二月溫暖,她沒再披外衣,兜衣將身前裹得緊緊的,婀娜窈窕,一覽無餘。


    謝雲章看見她的寢衣了,就在床尾,簾帳堆疊的地方。


    又沒法言明,隻得一動不動,任她翻找。


    “奇怪,我記得就在被褥邊上……”


    謝雲章確信她是無心的。


    想去床榻裏側尋衣裳,又當他瞧不見,手臂一撐,身軀懸在他兩腿上方,腰肢微微塌下……


    謝雲章指骨攥緊。


    原來女子的兜衣隻能裹緊前頭,後背隻有細細一條係帶。


    “也沒有。”


    聞蟬直起身,改為跪坐在榻上。


    謝雲章失明的每一日,她在屋裏都毫不避諱,此刻也並未發覺男人輕微的異常。


    “欸?”


    於是下一刻,她粉頸扭轉,背對著他,光裸的脊背再度俯下……


    聞蟬終於換好寢衣。


    留下床頭一盞弱弱的油燈,她放下床帳,照常爬進自己的被窩裏。


    黑暗中,有什麽聲響難以忽視。


    “公子。”


    是男人的唿吸聲,粗重得不太尋常。


    喚了一聲沒反應,聞蟬又怕他病況反複,趕忙搖一搖他肩頭。


    “公子?”


    啪——


    忽然手腕被攥緊,眼前錦被一揚——


    聞蟬被拉進去,寬闊的身軀將她籠罩。


    頭被蒙住,太黑了,她也跟瞎了似的。


    隻知道熱燙的吻,胡亂落在頸側,腰身也被男人箍住。


    “公子……”


    謝雲章試過冷靜,可無心之舉最是勾人,她俯身在榻上尋東西的模樣,在眼前揮之不去。


    一把火更是從喉頭,一路燒到心底。


    “杳杳,真軟。”


    “你……謝雲章你發什麽瘋!”


    前幾日明明都好好的,她就睡在旁邊,從沒節外生枝過。


    今日這是怎麽了?


    她忽然想起午後。


    那婦人蹲在床邊。


    “那個劉娘子,她對你動手腳了?”


    聞蟬隻能這麽想,推著他就要坐起來,“我叫陸英請大夫……”


    啪嗒。


    肩頭被人按下。


    “不必。”


    他掌心燙得驚人,還說不必。


    “那你……”


    謝雲章沒作解釋,將錯就錯,似乎也挺好的。


    拉過她的手,一路引導著,攀到自己身上。


    “求杳杳,幫幫我。”


    第二日。


    連綿三日的雨終於止歇,要繼續趕路迴上京了。


    陸英卻發覺,兩位主子似乎在鬧別扭。


    下樓時聞蟬顧自朝前走,留謝雲章立在欄杆處,頭也不迴。


    “大人,這是?”


    “無礙。”


    未免打草驚蛇,除了那位大夫,他沒將複明的事告訴任何人。


    以至陸英見他抬腿下樓,趕忙扯了石青過去攙扶。


    這幾日她們同屋而居,石青連三樓都沒怎麽上過。


    謝雲章走到客棧門口時,聞蟬正抱著自己收拾的包袱,匆匆登上馬車。


    昨夜把人惹惱了。


    因此謝雲章並不惱,任憑石青攙扶著,俯身進入馬車。


    車隊繼續朝北進發。


    馬蹄聲,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咯吱聲,還有外頭街市的喧鬧聲。


    唯獨兩個人,一言不發。


    聞蟬還當他看不見,卻非要背身朝人坐。


    “杳杳。”


    “你不許碰我!”


    昨夜忽然就發生那種事,她被人半哄半迫,現在手腕還酸脹得很。


    轉過頭,卻發覺他端坐原位,壓根沒伸手。


    “昨夜……”


    “你別說你別說!”


    她捂住耳朵,近乎氣急敗壞。


    男人果真不響了,她又實在想知道,昨夜究竟是怎麽迴事。


    “那劉娘子明知我在外頭候著,昨日不能成事的,為何要對你動手?”


    再說了,那人一走,自己便進去了。


    若是什麽熏香作怪,也不該隻有謝雲章中招,自己毫無反應啊。


    仰頭看人,她目光狐疑。


    “還是你,你蓄謀已久?”


    謝雲章垂著眼,深黑的眸底波瀾不生。


    開口卻說:“我也是尋常男子。”


    “你每日橫陳我身側,我又如何坐懷不亂?”


    “你……”


    謝雲章先前不動她,有許多顧慮。


    她尚未和離,怕逼得太狠,她會恨上自己,反而不值當。


    現在不同。


    好不容易將人找到,又等到她和離,他還需顧忌什麽?


    自然從心所欲了。


    聞蟬臉漲得通紅,硬是沒想到如何反駁。


    最後隻說:“那到了下個客棧,你我分房而居。”


    “我看不見,需人貼身照看。”


    “你讓石護衛陪著。”


    “男子粗鈍,不可。”


    “那你買個丫鬟吧!”


    聞蟬心有餘悸,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逃離,若就這般放縱下去,她生怕機會沒等到,自己肚子先大了。


    謝雲章,真是……


    她暗暗攥緊拳頭。


    “除了杳杳,我誰都不要。”


    蔥白的指關,又鬆懈下來。


    聞蟬迴頭看他,張了唇,卻什麽都沒說。


    這副模樣落入謝雲章眼中,自然知道她有所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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