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太窄,滾下去了……”


    簾帳外,女子細膩又嬌憨的嗓音弱弱傳來。


    謝雲章白日說了謊。


    其實她自小養得好,睡覺很規矩。


    是他趁人熟睡,故意將手臂探過去,又試探著把人往懷裏攬。


    她這才會緊緊抱住自己。


    滾下榻,似乎不太可信。


    聞蟬又自己解釋:“我的床榻一直很寬敞,昨夜又忽然換了大床睡,或許是一時不習慣……”


    聽著真委屈。


    謝雲章稍一猶豫,便問:“要上來睡嗎?”


    聞蟬等的就是這句。


    “可以嗎?”卻故作猶疑,“我畢竟是個剛和離的婦人,公子高潔之軀……”


    “上來。”


    就這樣,聞蟬終於名正言順,留在了他的床上。


    被褥分了兩床,厚厚地將自己裹起來,比昨夜安心許多。


    或許正因如此,聞蟬做了個夢。


    夢到自己十二歲那年,因為腹痛難忍,拉著三公子在床邊陪自己。


    她很少對人使性撒嬌,可那次遭了管教嬤嬤的訓斥,心底委屈,加上實在又怕又痛,才嬌縱了那麽一迴。


    記得那夜過後,她常在難眠的深夜反複迴味。


    再夢到那個場麵,發覺自己似乎就是從那時起,對人生出了幾分敬仰之外的心思。


    “公子……”


    謝雲章淺眠,聽見了這聲夢中囈語。


    “嗯。”他下意識迴應。


    枕邊人似乎還在喃喃說著什麽,可不管如何認真分辨,都沒聽懂她說什麽。


    第二日,聞蟬發覺他心情極佳。


    對著自己總亮笑臉。


    也不對,他還是那張喜怒不顯的臉,沒有年少時那般外露,但隱隱的,眉目間總浮現半分笑意。


    “昨日夜裏,我可有吵到公子?”


    “不曾。”


    聞蟬嚴重懷疑自己被占了便宜,但是睡夢中不知道。


    可再一想,謝雲章要真是這種人,還在大床邊搭一張小榻做什麽,直接逼自己上床睡不就行了。


    疑心之際,又聽男人說:“昨天晚上,你很乖。”


    乖乖地夢到他,又軟軟喚他,像她小的時候一樣。


    聞蟬卻聽不得這話,麵皮瞬時一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別這麽說我……”


    聽見這句,謝雲章不再壓抑,揚唇笑了一聲。


    聞蟬說要自己鋪床。


    謝雲章要叫女使來做,但她堅持,便沒再阻攔。


    聞蟬終於能大膽找鑰匙了。


    她先去翻枕頭底下,男人傷了後腦,這些天用的是一個軟絲枕。


    掀開來——什麽都沒有。


    她又縫在裏麵,將那絲枕在手中捏來揉去,愣是沒尋到一點硬物,遂放棄。


    轉向被褥。


    男人那床比自己那床要薄,照理說她也蓋過一夜,再摸索一迴,也沒有。


    難道在他身上?


    聞蟬眼光挪過去,覺得投懷送抱意圖還是太明顯了,不可取。


    明早伺候他更衣?


    “還沒好嗎?”


    迴頭看一眼滿床淩亂的被褥,聞蟬認命搖搖頭,胡亂堆放好算數。


    剛垂頭喪氣走迴男人身邊,卻忽然聽他問:“腰上,會勒嗎?”


    他竟然主動提起了。


    聞蟬壓抑住鼓鼓跳躍的心,盡量平和地迴:“勒倒是不勒,就是戴久了,很悶。”


    謝雲章點點頭。


    隨即揚聲喚:“陸英。”


    片刻後,陸英推門而入,立在屏風外。


    “大人吩咐。”


    “把她玉帶解下。”


    “是。”


    聞蟬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陸英從腰間取出一把鑰匙,走上前來。


    居然在陸英那裏。


    謝雲章尚能近身,陸英住在樓下,又是習武之人,叫她要怎麽弄到鑰匙?


    “啪嗒”一聲,腰間的束縛鬆懈。


    其實皮革柔軟,戴久了也容易忽視。


    甫一取下,才有如獲新生的實感。


    “過來。”


    謝雲章坐在交椅上發令,聞蟬聽話上前。


    又聽他說:“坐上來。”


    七八歲都沒坐過他腿上,重逢這四五個月,倒是已然輕車熟路。


    她先迴頭看陸英,陸英持著她褪下的玉帶,低頭繞到屏風外。


    聞蟬則攬住男人頸項,還是坐了上去。


    謝雲章立刻抱緊她。


    強求得久了,就算是自己開口求來的主動,都顯得彌足珍貴。


    “以後不想穿那個,就坐到我腿上。”


    不是存心戲弄她,他也不過求一份安心。


    要麽牽在手中,要麽抱在懷裏,有一樣就夠了。


    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腰背又被人緊緊攬著,光潔的小腿懸空,又隔著衣料偶爾蹭到他。


    說不心猿意馬,那是假的。


    “我看看,悶壞了不曾?”


    看是看不見的,此刻的謝雲章隻能靠聽,靠觸,對她的身體已然熟稔,輕易便觸到她腰側肌膚。


    “嗯……”


    細細感受一番,滑若凝脂,被玉帶裹了一天的那點肌膚,甚至比周遭更軟,更嫩。


    聞蟬發覺他的手不對時,自己的氣息都已然急促。


    “你別摸了……”


    自打登船以後,總是這樣。


    隻要兩個人貼在一起,動不動氣氛就不對。


    哪怕在瓊州時他刻意戲弄,剝她的衣裳,都沒有上船兩日這般難言過。


    謝雲章鼻間氣息亦有些重,腕上被她柔荑一抵,才最後撫一把,緩緩收迴。


    聞蟬鬆了口氣,又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圈著人頸項,故作嬌弱開口:“就不能不戴嗎?”


    男人手中剛失了柔軟的腰肢,耳根卻緊跟著一軟。


    薄唇抿了抿,問:“很難受?”


    懷裏的嬌人繼續發作:“像什麽似的被你牽著,能不難受嘛。”


    她似乎早忘了,是她欺人眼盲總不應聲,又躲得遠遠的,男人才會出此下策。


    可被她軟聲控訴,謝雲章也不想計較了。


    “隻要你不躲,我喚你,你要應答。”


    聞蟬察覺了生機,立刻點頭。


    想到他看不見,又連聲應和:“我知道了,我不跟公子慪氣,公子有事就喚我!”


    謝雲章輕輕“嗯”了一聲。


    聞蟬立刻對著屏風外的人高聲道:“你聽見了吧,把那東西拿走!”


    陸英見主子沒出聲,抱拳行過禮便退出屋外。


    剛歡喜不過片刻,耳畔男人又道:“那杳杳的傍身錢,是否該交由我保管?”


    他說的是,那件兜衣裏的一萬兩銀票。


    自打被人牽住,他就沒再提起。


    原來是等著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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