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星的提議確實挺吸引我,做一個女子學堂的教書先生去傳授新思想當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可我終究還是不能。


    而我不能的原因自始自終也隻有一個:就是守禮節。趙家女兒趙言念突然去學堂教書,還教的是西方思想?這事說出去了怕是又要掀起風雨,況且我爹的身份還是守舊文士。


    我隻得連連搖頭歎氣道:“攬星,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當真不能。”


    是的我不能,縱使我極想同攬星一起傳授新思想……我從未感覺自己這般受製。


    攬星頓了好一會兒,她雖然也不願意聽到這個迴答,但也隻得接受:“好吧,看來也隻能這樣了。不過言念,如今這世界變化萬千,金城也尚在發展之中,若是日後時局變了,你也不再有這些顧慮了,想同我一起隻說便行。”


    她這般誠懇,我自然答應地毫不猶豫。


    “那便約好了。”攬星笑得情真意切,眸中真情湧動。


    以後這世間會如何變換我猜不到,我隻希望我們的日子都能順暢舒適。


    ——


    翌日,我又是被竹香的讀書聲叫醒的,不過這次卻沒有上次那般早了,太陽已經升起來,金燦燦地照著大地了。


    我起身去衣櫃裏取了件藕色印花旗袍穿好,照鏡子時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看自己,隻覺成婚後我身上生出的些許成熟氣是以前未曾有的。


    吃早飯時,竹香還站在一旁背詩文。


    攬星教古文是按時序從春秋戰國開始的,竹香前前後後已背了《詩經》、《楚辭》、《道德經》、《論語》等書中最著名且重要的篇章。雖然篇幅長、生僻字多,且讀來頗為費勁,不過好在竹香勤勞又誠懇,終究是將它們背下來了。


    此番她站在我身旁背莊子的《逍遙遊》,磕磕絆絆、斷斷續續,聽得我幹著急。


    “《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水擊……”


    “三千裏。”我小聲道。


    “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去以六月息者也……”


    果然隻要我一提醒,這丫頭背得就順暢多了。


    我覺得我聽竹香背古文,就像是坐車走在坑坑窪窪的石子路上,很少遇見平坦地兒。


    這丫頭終於背完了,但隻是勉強背下來,如若我不提醒,她會一直卡住。


    竹香嘟著嘴,一臉委屈:“太難了,我肯定背不過了。”


    “怎麽會呢!”我安慰道,“你連《離騷》那麽難的古詩都背下來了,這篇算什麽?背熟它不過是時間問題。”


    竹香歎了口氣,坐到椅子上:“小姐,我都背累了。”


    我憐惜地摸著她的頭,學習的過程素來艱辛,背書一事也不是一蹴而就,亦是好事多磨的。


    “再努力努力,馬上就背過了!”


    竹香一直從晨間背到了晌午。太陽正曬得火辣辣時,承頤居然迴來了。


    他走得極快,通報的下人都趕不上在他前麵來通知我;他很匆忙,似乎身後有隻惡犬在追他一般。


    我抬眼見他,激動和歡喜在瞬間裏湧上心頭,忙起身向他奔去,卻未留意到他眸底的遲疑——他看我的眼神與以前不同了。


    “你怎麽突然就迴來了?”我在他麵前停下,笑意盈盈。


    伸手想像往常一樣給承頤一個大大的擁抱,卻被他不耐煩地躲開了……


    他這是……怎麽了?


    我伸著的手臂僵了半刻,臉上的神色千變萬化。


    “言念。”


    我聽見他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有些焦急,還有些冷漠:“我此番迴來得急,隻因要再拿些行李和大洋。這次生意遲遲談不下來,我可能要再磨些時日了。”


    我沒想很多,開口便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對策。”


    “你素來不喜商家之事,更無任何經驗可談,怎麽能多一份對策呢?”承頤輕笑道,“你且在家中安心等我迴來,若有什麽事遣個下人來就行。”


    他既已這般說了,我隻好點頭應下,又見著他拿個大包袱出府了,來去匆匆,竟像他未曾迴來一般。我心下總覺得此事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什麽,隻好藏迴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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