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宋承頤在我家吃過晚飯後,我爹對他的印象態度便愈來愈好,雖見他時沒有娘那般激動欣喜,但每提起他時都會滿意且欣賞地不住點頭。


    於是宋承頤一有時間來便會被爹娘叫來家裏:爹喜歡同他談天說地,二人總有相同的想法觀點;而娘總喜歡拉著他議論各類家常花邊之事,我素來不願討論這些,宋承頤竟能聽得津津有味。


    聽爹爹說,宋承頤此次留洋歸來準備著手繼承宋家家業,可宋家家業之大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全掌控的,遂需花費一些時日。他年少離家,過慣了自由獨立的生活,一迴來便要繼承如此大的家業,委實不容易。


    我知道宋承頤總是擠著時間到趙府裏來,故每次他來時我都滿心歡喜。


    秋雨一場又一場地下著,連綿不絕,金城的溫度也一日比一日低,想著沒幾日我便得穿厚衣服了,遂同娘商量著擇一日去街上的製衣店逛逛,添置幾身好看又保暖的衣服。娘很爽快地應下了,其實我知道這個打算在她心裏已盤旋得久了,我也不過是幫她說出來,順便起了個推動作用。


    今年的天冷的極快,溫度像是在一瞬間裏驟降下來,讓人覺得氣候變得有些不正常,細想總不覺恐慌。我自小體寒,是極怕冷的,遂忙添了幾床被子,夜裏才睡得安穩了。


    如今天涼,我便不再到園裏的涼亭去了,從塘裏吹來的風冰涼徹骨,蓮花們竟已凋零,曾經的繁華消失殆盡,看得我心裏驟然布滿淒涼味。


    塘中曾經翠綠鮮活開滿花朵,而今卻是一池殘荷。那些原本碧綠高翹的葉子,有的折斷倒在水中、有的殘破不堪似乎一碰就碎、也有的卷成黑色一團,連蓮蓬裏黑色的籽都混在泥淖中。


    如此悲涼的場景讓我忍不住駐足遙望,腦海裏也浮出一句“紅藕香殘玉簟秋”,想到這詩句,我心中便生起一陣悲傷,看來我也有悲秋情懷了。


    “小姐。”胡亂想著,就聽見竹香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藏著焦慮和擔憂:“入秋來池塘邊的風就瘮人得慌,你先前分明保證不會在塘邊亂跑,怎麽現在就食言了。”


    聽她這樣說,我怔了一下,環顧四周後才發現自己竟在不覺間走到了池塘附近,便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竹香為我披上鬥篷,這鬥篷厚實得緊,我隻覺暖和和的,很舒服。


    碰到我冰涼的手指,這丫頭忙扶著我往那吹不到風的角落而去,邊走邊叨叨著:“今兒早上要不是夫人給了我這鬥篷讓我給小姐你披著,可能這會小姐早就被吹得了風寒了。”


    我遂低頭去看披在身上的藏藍鬥篷,毛呢質地,雙排扣式兒的,衣邊上都縫著柔軟的白毛毛。


    “這是新式樣。”竹香道,“是夫人在製衣店請人給小姐新做的。”


    我點點頭,竹香又湊過來笑嘻嘻地道:“小姐,聽說這樣式兒還是宋少爺給你設計的!”


    “知道了!”我邊說邊朝我屋子走去,竹香也忙起身跟著我。


    這是宋承頤設計的…我不住摸著這厚實的鬥篷想,心裏暖暖的。


    行至院子裏的走廊時,天空竟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我停下腳步仰頭看雨珠一粒一粒的從廊簷淌下來。


    昏沉的穹靈變得越發黑壓壓,似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


    不覺伸出手去觸碰雨滴,點點冰涼滴落在我手心,心中竟有些惆悵,這蕭條的秋景讓人像是喝了香醪般暈乎乎的有些上頭,又叫人心裏悶悶的,有些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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