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蕭元馳沒有迴房,他宿在哪裏她不想知道,當強迫自己完全不去想之後,這一夜睡得出奇的好,一個夢也沒有做。


    原來,也沒那麽難。


    翌日車馬一早出發,她一上車便見蕭元馳已然坐在裏頭看信,聽得她坐定,他頭都沒有抬。


    “王妃可休息好了?”


    殷皎皎休息的很好,嘴角含笑:“挺好的。”


    蕭元馳等了等,沒等到她反問一句王爺呢,他掀眼皮眺了一眼,殷皎皎今日換了身桃紅色的衫裙,簪了支時新的桃花釵,雙鬢鼓鼓,雙眸亮亮,襯著她一張圓臉出水芙蓉般清甜,翹首以盼什麽似的。


    可涼州並非江南,沒有山水亦無美食,遠離東都,時時遭遇兵亂,她連尋常樂子都難找,盼什麽呢?


    蕭元馳將信箋擱在一邊道:“既然挺好,那便說說胡大勇吧。”


    殷皎皎神清氣爽的好心情咯噔一下跌了下來。


    “也沒什麽可說,你追著那人離去後,他突然就出現了,然後……”殷皎皎想了想,發現哥舒昭覺十分奸詐,他們對話的內容毫無信息量不說,複述出來還有些古怪。


    “然後什麽?”蕭元馳緊追不放,“你們閑聊的樣子不止一人見到,但所有人都對我說,你們聊得很開心,是什麽能讓你與一個諦戎探子聊的如此開心?”


    總不好說聊如何綁你的心上人,殷皎皎抿唇道:“還能聊什麽,虛與委蛇罷了,他和我招唿,還嚐了你要的酒,說你沒錢了竟喝那麽難喝的燒刀子,又試探我是否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哦對了,他已經認出你是秦王了。”


    “恐怕那晚就已經認出,他應當是跟著我們一並來到此驛館。”


    “我也這樣想。”殷皎皎道,“可我不明白,他如此見縫插針的出現又不真做什麽,難道不會打草驚蛇,叫我們警惕嗎?”


    “可見他很自信啊,多半姓哥舒。”


    殷皎皎怔道:“你怎麽知道?”


    “打交道多了,哥舒家的人祖傳自信,那老單於便是因自負才中了我兩箭,這位胡大勇顯然也繼承了這份自負。”蕭元馳曲指敲了敲幾案,“皎皎看起來並不驚訝,難不成一早猜出?”


    “沒有,我很驚訝!”殷皎皎忙道,“我不比王爺,如何猜得出。”


    蕭元馳睨了她一會兒,幽幽道:“你有時頗有些小聰明,便是猜出也沒什麽,不必否認。”


    殷皎皎警鈴大作,頭搖成了撥浪鼓。


    “真沒猜出來。”


    蕭元馳嗯了一聲,沒再多問,他道:“繼續吧。”


    “繼續就沒什麽了,左不過就是試探一番,笑我不得你歡心,我亦恐嚇他,說你即刻就要迴來莫要胡來。”殷皎皎頓了頓,“哦對了,他走前說了句很奇怪的話。”


    “什麽話?”


    “他說……你追著走的男人和孫夫人很有關係。”殷皎皎抬眸,“王爺,是真的嗎?”


    目光交錯間,蕭元馳抬眉,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真假不論,你們交情不錯,聊的頗深。”


    “這算深?”


    蕭元馳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殷皎皎,到得涼州,蘇正清和一隊親衛隨你差使,我不管你要如何打發時間,唯有一條,不得犯險,不得去尋顧雪芝的晦氣,不得……”


    “還不得什麽?”


    蕭元馳勾勾手指:“過來。”


    雖有疑慮,但馬車之中屬他最大,殷皎皎不情不願的靠了過去,剛坐下,蕭元馳便捏住了她的下巴尖,輕輕一提。


    “不得扮未出嫁的小姑娘私會外男,不得夜不歸宿,不得違反醫囑,不得……。”他垂眸,掩住眼底波瀾,“不得穿今日之衫裙。”


    這哪是一條,這分明是很多條,還是莫名其妙的很多條,殷皎皎聽懵了,下一刻,唇尖便被啜了一下。


    蕭元馳極罕見的蜻蜓點水,點完,他道:“聽清楚了。”


    “清楚。”


    “若是做不到……”


    殷皎皎豎起耳朵,蕭元馳惡聲惡氣:“我便綁了你,走哪帶哪,令你牽馬執鞭,端茶送水,做個隨軍丫頭。”


    王妃變成隨軍丫頭,丟臉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與他日日相對,那還怎麽謀劃,如何成事?


    殷皎皎立馬正色,豎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王爺放心,我必做到!”


    王爺牙關緊了緊,猛地將她拋開,再不搭理。


    午後時分,他們抵達涼州。


    涼州一眾官員早得了信,迎接的隊伍從城門外一路鋪進城裏,為首的乃是涼州知州沈如鬆,一個五十出頭的國字臉男人,雖兩鬢風霜但星眉劍目,看得出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


    殷朝宗的門生大都才華和容貌並存,並非殷朝宗刻意如此遴選,而是要往上走,不論男女,擁有姣好的容貌總是最便利的,殷朝宗做過多年科考主官,尊他一句老師,成百上千,殷皎皎少時見過一些,沈如鬆在這些人裏,論樣貌是出類拔萃的。


    殷皎皎想起離開東都時殷如玉的建議,想來,此人在能力上應該也是讓殷朝宗放心的,何以……會在驛館裏傳出那樣的言論呢?


    她心下疑惑,遂放了心思在他身上,不多時便知,這沈大人確實既能讓殷朝宗放心,又能背上那樣的風評,他就像個泥鰍一般滑不留手,說話從來隻有半句,能不說死便不說死,開口便是誇,端的是一個誰都不得罪。


    接風宴也料理的沒有毛病,涼州最大的酒樓,一水的地方特色,不名貴但有意頭,席間更是極盡諂媚,天上地下的好詞往她和蕭元馳身上招唿,連伉儷情深恩愛非常都用上了。


    殷皎皎瞧著蕭元馳偶爾皺起的眉頭,心知他聽不慣,並非隻聽不慣那些誇他們的瞎話,更多的是不慣這群人的做派。


    前世,她到涼州比這一世晚的多,抵達後,蕭元馳做都督已經有些時日,聽說他一到任便大刀闊斧,及至她到時,涼州官場上下生生空了一半,那時,她不知他用了何種手段,隻知此番整治給後頭一係列事情埋下了禍根,叫他吃了大虧。


    酒足飯飽,沈大人笑眯眯詢問道:“王爺,軍糧一事,燕州和其他五鎮都有什麽說法?”


    “第一批節省些幾鎮勻一勻,不日,第二批便會補上。”


    “有王爺在涼州坐鎮,我等果然安心便是了。”沈大人微笑著招唿著另幾位大人,“王爺這是瑤光釀,乃大月氏的國酒,便是在涼州這邊境之地也難得見,今日沾了王爺的光,新到了一批,整整六壇,王爺,可否賞光,品嚐一二?”


    蕭元馳執起杯盞,十分賞光:“諸位大人盛情,我又有如此好運,自是該品,隻是這第一杯……”他望向沈大人下首第二席道,“我該先敬佟大人。”


    佟大人受寵若驚。


    “哎呀,王爺抬愛,這怎麽使得。”


    “使得,若無佟大人私下與諦戎小王爺哥舒昭覺勾連,哪有如今軍糧難籌的窘境。”


    此話一出,舉眾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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