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楚南梔的失蹤,宋洋安的失控感越來越強。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強烈的不安無法驅散。


    他曾在預知裏親眼目睹對方挖出了自己的晶核,挖出那顆深深埋在心髒內部的核心。


    宋洋安不明白為什麽受到如此重的傷害,002號還能反殺自己。


    要知道他的能力可是傷害轉移,曾經無數人接近他,卻死在自己的攻擊之下。


    002號剖開了他的胸腔,挖出了跳動著的心髒,也意味著002號的心髒同樣被取出,除了汙染以外,異能者是無法挺過如此重的傷勢。


    可她做到了,可她殺了自己。


    第一次的傷害可以轉移,在能力發動的那個瞬間,極其短暫的間隙裏,針對同一處的二次傷害則會觸碰到他本身。


    也就是說,這怪物頂著傷勢,剖開了自己兩次。


    這是什麽怪物?!


    他看到了楚南梔的未來,但不是現在的未來,而是那個取出自己心髒,眼神冷淡得像是在看死物、雜碎或者垃圾的未來。


    她輕而易舉地殺了自己。


    而那女人同樣失去心髒的胸腔長出了新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甚至沒有遺留下疤痕。


    被挖出心髒還能存活的怪物。


    比自己更不像人類。


    徒留宋洋安在震驚中死去,他的一切都是這麽微不足道。


    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切。


    這個結果逼得宋洋安不得不提前開啟儀式,更改了原本的計劃,狼狽逃命一般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早在楚南梔進入小鎮前,這場降神儀式就已經開始,無法結束。


    他讓對方無法輕易找到自己,隻是像貓捉老鼠般戲弄楚南梔,來宣泄憤怒。


    宣泄自己必須麵對還不完整的神靈降生體,麵對被反噬的風險時,所產生的憤怒。


    可現在,002號去哪了?


    一股莫大的恐懼席卷了宋洋安的全身。


    “你的故事講得很無聊。”


    背後傳來冷淡的女聲,清冷、平淡、如同他在預知的能力裏聽到的那句一般。


    他被蔑視、被處決,是砧板上的死魚,枯萎的藤蔓,任人擺布的囚犯。


    而把控他命運的,是人,還是……神?


    “我宣布,在此領域,除我以外的人類無法使用能力。”


    那道聲音宣判著。


    宋洋安的瞳孔收縮,他克製不住地想要逃跑,但空間能力並未成功發動,他感受到了被神明注視時產生的僵硬感。


    他的一切能力失效,連掙紮的力氣都失去了。


    而在這極度恐慌,但身體卻未受到實際傷害的一刻,某些憤怒衝昏了這個神墮者的偽裝,他的表情猙獰起來,帶著歇斯底裏的神情往後看去。


    他瞧見了什麽……?


    他的餘光是一抹金色,來自哪裏?他仔細去辨認,發現那是眼睛,來自於預知裏殺死過自己的女人的眼睛。


    宋洋安感覺身體一重,他在前傾,他的體內突然充滿了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但這力量燙得他想要發瘋、尖叫。


    身體被輕輕一推。


    他失去了平衡,往前摔去。


    為什麽不殺了我?


    宋洋安的困惑持續著,直到他麵前被陰影覆蓋,祂誕生的怪物有了整個教堂一般大,原來是邪神降生體帶來的陰影。


    那麽自己呢?


    恐懼再一次姍姍來遲地爬上了他的大腦,而這時候已經遲了,早在他摔倒的那一刻,麵前的邪神之軀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纏了上來。


    他的手臂融化了,成為了碩大眼珠的一部分。


    他的雙腿發軟,成了怪物蠕動時的觸須。


    他的大腦是沸騰著的火,在一瞬間的疼痛後,在徹底被怪物融為一體之前,宋洋安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我體內多出來的,是那女人的血。


    他炸開了。


    帶著肉體,攜帶了楚南梔大量血液的人肉炸彈,將這融合而成的怪物炸出一個大窟窿,也算是死之前發揮了餘溫,最後一點價值。


    怪物的麵前,楚南梔冷淡地收迴手,她從掌心黏稠的碎肉裏,是捏碎那神墮者心髒後取出的晶核。


    她同樣捏碎了晶核,眼睛是神聖的金。


    宋洋安他並沒有預知到一切。


    ……


    “我宣布,在此領域,除我以外的人類無法使用能力。”


    楚南梔的聲音落下,僅僅是唇瓣上下一碰,這句話極輕,但也足以讓那個汙染程度飆升的異教徒聽到。


    神墮者,模糊了人類與感染體的邊界,但在徹底異化之前,仍舊是人。


    托他的福,在邪神降下視線的一瞬間,整個教堂都成為了煉獄,而在這種危及生命的情況下,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坦然交出了一部分能力。


    金色覆蓋著原本的瞳孔,再看不出曾經是什麽顏色,隻有那橙亮的、如同魚鱗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的碎金。


    “我宣布……”


    楚南梔感覺喉嚨發澀,下一句話難以吐露,但她還是成功說出口了。


    她要得到的越多,能力限製就越大,不能直接說讓感染不存在。


    “在此領域,所有觸碰我的感染將被我所同化。”


    同化,這是她觸摸到的邪神汙染的本質。


    既然那不可窺探、不可認知、不可言述的怪物能進行“感染”,那作為半隻腳踏進神明之路的人類,她也能反向去“感染”其他生物。


    即是同化。


    一個成熟的領域技能,可以由領域的主人在這片區域內使用規則的力量。


    即神的造物、神的領地、神的信徒都可以在規則性上由神篡改。


    隨著這句話落下,楚南梔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莫名的存在接管了她的身體。但她本身的意識還存在,如同坐在高高懸掛的王座,隻能觀測外界的一切,無法幹涉。


    她看著“自己”伸出手,觸碰著麵前龐大的怪物,那是邪神降生後的載體,但隻承載著祂的一縷氣息。


    隨著接觸發生,無數囈語在她腦中炸開,那是何等恐怖的感染,迅速侵蝕了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


    在異化後又複原,在扭曲後又重組,崩裂的皮膚令楚南梔成了一個血人,而麵對這一切,她自己的意識隻能靜靜觀看,對發生的所有都毫無知覺。


    怪物也在那一刻,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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