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寶閣中出,黎卿掂著手上這尊三足鼎,著實是有些發怔。


    這鍾鼎雲籙,與圖讖經緯並肩,他曆來曾聞此道,卻未料到,就這般輕易地到手了?


    “似是還被那老學究忽悠了?”


    黎卿迴顧著那老叟的舉止,更是奇異。


    然丹書讖圖一道,本就難學難精,何況這還僅僅隻是一道可供參考的鎮器而非古寶,有個三五千道銖也就頂天了!


    將那三足銅鼎收入儲物葫蘆中,黎卿身形一轉,化作瓢潑白紙隨風紛飛,眨眼便出了那寶閣坊市,正往城外而去。


    突然!


    一道恐怖的的氣機駕臨泥丸宮中。


    隻見黎卿泥丸宮中,那坐倚白骨蓮台上的白骨美人驀然睜開眸子,無垠昏暗之中,遍地的白骨骷髏紛紛【哢嚓】【哢嚓】活了過來。


    這浮黎白骨之地,似是被更加恐怖的意誌在灌輸、在接掌,它們正在自神宮內景入侵現世。


    鬼母又失控了!


    這一次她居然直接入侵黎卿的泥丸宮,將那白骨美人觀衍生的內景-浮黎白骨地都具象化了出來。


    柳黃州的南離坊小巷瞬間被一片黑暗籠罩,這片深邃的黑暗更是欲要擴散開來。


    【哢嚓、哢嚓】


    那無垠的黑暗之中,內景浮黎之地,白骨嘈雜受鬼母的驅策,竟是要化作三千白骨骷髏,入侵現世……


    好在,下一刻,這還未完全顯化的的內景之像又瞬間消失無蹤。


    隻叫這街坊中的百姓暗道奇怪,剛剛是一朵烏雲閃過?


    “剛剛,是我看花了眼嗎?”


    “窗外怎麽突然黑了一瞬?還是有什麽東西飄過?”


    “……”


    那異像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瞬間便徹底消失,都隻讓坊中眾人暗覺是自己眼花。


    待得那坊間小巷中的人們繼續忙起了自家的事兒,井邊打水的打水,齋中研墨的研墨,都未將其放在心上之時。


    黎卿才自那坊側的一株老槐後露出身形來。


    隻是,此刻的黎卿,右手撐著樹幹,麵色煞白。


    那鬼母,她竟是強行入侵了黎卿的內景,要接掌掣使那浮黎白骨、萬千大恐怖入侵現實。


    煉神一道,存神觀想,守精固氣,與泥丸宮中生出不可思議之像,為內景地。


    黎卿以白骨觀心相觀想而生,泥丸宮中,遍地骷髏,白骨美人,高居骨蓮……這浮黎白骨像如今已經頗有成效,靈識念頭愈發茁壯。


    可哪裏料到鬼母居然險些將他內景地顯化,借此入侵到現實中!


    若非黎卿緊閉天靈,封了泥丸宮,那白骨諸像為鬼母所馭,諸多白骨骷髏一旦現世,整座坊市都少不得要受牽連。


    “你到底要幹什麽?”


    黎卿聲音怒沉無比,似是恨意衝霄。


    她時時如跗骨之蝕般,陰魂不散,總是能在黎卿沒有防備的時候,給他帶來煩擾。


    然那泥丸宮中,那白骨美人卻是麵無表情,坐在了白骨蓮座上不言不語。那厲鬼無靈無妄,半生半死,不分是非,亦不知曉黎卿在說什麽、做什麽……


    隻是,那為鬼母意誌所降臨的白骨美人似是也稍稍共情到了黎卿的不滿和忿怒,停下了她的動作。


    垂首數息,白骨美人才從蓮座上走下,緩緩上前,將那如無暇白玉般的手指抬起,與黎卿的一縷念頭相接觸。


    “我,想要那個!”


    “想要……”


    這是那鬼母第一次與黎卿進行交涉,那念頭中幽精與爽靈交匯,鬼母那單純而強烈的占有欲望傳遞到了黎卿的意識中。


    她,隻是想要那裏的一隻厲鬼。


    很想要!


    那隻厲鬼有用……


    “僅是如此?”


    黎卿緘默了許久,那覆上心頭陰霾緩緩平複,厲鬼纏身,隨時隨刻可能發生的失控,那真不是常人能抵禦的。


    但這一次,似乎,隻是因為那崔家小娘感知到了什麽?


    “好!你想要,我自去幫你拿。”


    “在這裏稍待,可好?”


    黎卿分出兩縷念頭,與那泥丸內景宮中、浮黎白骨地上的白骨美人相交言。


    白骨美人再沒有迴應,但也乖乖的迴到了那白骨蓮座上,昏黃遍地中的嘈雜白骨亦是驀然散去了那股恐怖的氣息,【稀裏嘩啦】的散落一地……


    泥丸宮中平息了!


    這卻是讓黎卿長吐了一口濁氣。


    他可是真的拿那崔家小娘沒有一點辦法,也好在如今道行稍長,觀想法有成。


    至少,黎卿如今的神宮念頭,已經能與鬼母初步交流了!


    那內景中的浮黎白骨之地重新歸於靜謐,黎卿這才緩緩鬆開那封閉的識念,解放出泥丸宮。


    既如此,黎卿便滿足鬼母的欲望,且往城西一觀,那隻引起了她欲望的厲鬼,到底為何?


    說做便做,黎卿掣指掐訣,轉眼化作道道白紙紛飛,隨著清風掠過,這諸多白紙翻越坊市,落到那一座連綿的府邸群落前。


    越是靠近這座宅府,那泥丸宮內景地中的白骨美人情緒愈發不穩,數次欲要直接入侵現世,襲擊那座宅子。


    黎卿分出念頭縷縷,製止住那白骨美人的動作,同時,隱蔽氣機進入了這座宅邸之中。


    這是一座四進兩跨的府宅,迎春未過,還掛著盞盞紅燈,想來是當地的某座大族正府。


    白紙翻飛穿過那層層院子,此刻正值響午,似春困惹人擾,諸多仆人家丁都四散在東西前院房中,這張張白紙隨風,唯有一名小廝瞥見,也隻道是哪兒的大風刮來的罷了,並未在意。


    黎卿橫穿過諸道院落時,突然察覺到有什麽不對,緊接著,身形一頓,停在了那西跨院的一座天井花園前。


    原本他還暗道,此處府邸仆婢縈繞,似是家宅旺盛,怎得家中會生了鬼禍?


    一入這花園,黎卿立即便發現了不對。


    隻見那院中有口廢棄的古井,或許最初是為了照料園中花欄珍木而建,現不知為何,用一座大半丈高的奇石給封住了!


    “這井中……”


    黎卿隻是路過,便發現那井中有異氣生,見四下無人,顯化出身形來,右手掐指,將一縷真炁彈出,尋了一道縫隙,打入了那口廢井之中。


    不過多時,隨著指尖一炁的反饋,立時便叫黎卿眉頭皺起。


    那口廢井下,竟是有五六具白骨堆疊,且似乎間隔死亡的時間已然不短。


    “井下屍骨,死氣橫生,當是出了命案,但這屍骨也並未生出鬼祟來啊?”


    似這般大戶人家,仆童女婢欠了賣身契,遇上不講規矩的主家,常常都會出些這般的命案。


    可並不像是與鬼祟有關的樣子啊!


    泥丸宮中,浮黎白骨地,那鬼母的入侵控製了的白骨美人麵上滿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鬼母如此反應,那這宅中定然是有鬼禍!”


    或是有鬼祟害死了這些人?亦或者是這家府邸的主人本身就養鬼?


    黎卿心頭思忖,卻是對此地多了些狐疑,倒也再未冒進了。


    他需要更多的情報!


    下一瞬,那白紙飄動,飛散出了府邸,正值響午間,宅中仆婢正在小憩。


    道道白紙飄散出了街角,顯化出黎卿的身影。


    黎卿眸間思索一二,卻是將那紙燈一提,指咒掐訣,以一道紙鶴承起念頭三十六縷,化作一道入夢之術,飄進了那座宅邸之中。


    他要入夢宅中仆童,看看這座大宅究竟是個如何的情況。


    那宅子的西跨外院,諸多仆從領了牌子在四處值守,而修值的小廝們或在休憩,或是依著這春困時日打起了盹兒來。


    有青衣小廝,匍匐在桌子上,朦朦朧朧間,似是見到了一尊紙鶴飄來。


    而後便是意識朦朧,思緒迴到了四年前的入府之時……


    柳黃州王氏,這是當地的大宗族,從別駕、通判、從事、縣尉,這王氏曆有族人在天南各地任職,開枝散葉,好不繁榮。這一座王氏府邸便是其中的一脈。


    隻是這府中的老爺稍擅經商,未曾入仕,在這柳黃州置辦了一座大宅子。


    小廝便是賣與了這王老爺,躋身入了宅邸,做了一道使喚小廝…


    要說這王府,王老爺素愛美人兒,府中婢女尤多,皆是容顏上等。


    自打這小廝進來,倒也曆來安穩,府中一切順遂,近些年兒發生的大事,也不過是有幾名美貌至極的女婢失蹤,稍稍有點遺憾的是其中一位便是他暗暗關顧的人兒。


    最初傳聞那女婢是被拍花子拿走了,又傳是那婢人大膽私逃了去,後來陸續又發生了幾起,便有人說是王老爺性癖異常,惹得那老爺生了好大的氣,將府中嚼舌頭的狠狠整治了一頓!


    而後又有人傳聞是夫人不容,可夫人更是州中少有的美人,怎會容不得幾名婢女呢……


    紙鶴穿梭夢境與現實的阻隔,冷眼旁觀著那小廝的夢中經曆。


    可那小廝實屬是個腦袋空空的玩意兒,除了吃、睡、聽從府中吩咐,剩下的記憶就是妄想府中女婢了。


    花了小半個時辰,黎卿也隻見到了那宅邸中的方位與各院的傳言底細,其他的一概不知……


    “咦?五名消失的女婢,我記得那井中白骨似乎也都是女骨?”


    那就對得上了!


    莫非真是那王老爺以貌美女子豢鬼?亦或是那夫人尋了什麽了不得的邪法?


    喜愛女婢的老爺,貌美如花的夫人,無故失蹤而屍骨現於廢井的女婢,大概率都是這幾個結果……


    豔鬼?畫皮鬼?還是宅中怨鬼?


    黎卿心頭一動,片花紛飛,緊接著便是遁入了那東跨院之中,那內院之東,便是王家老爺、夫人平素所居之所。


    再聞得院中小廝自談今日那王老爺趕赴了宴會,那引起鬼母心緒變化的,也隻能是那位夫人了!


    黎卿好生束縛住周天一氣,使得周身氣機融圓歸一,與外天地徹底隔絕,自然也就沒有氣息外溢了。


    他在那青衣小廝的記憶中看到了那位夫人的住處!


    瓢潑紙片剛剛穿過半座宅邸,落在那院外,也未見有仆婢在外聽候。


    恰一陣邪風刮來,孤零零的白紙隨風飛入那窗口,落在了房間中那盞還未燃起的香爐上。


    隻見有一位滿戴簪瓔的美豔女子正對著銀鏡貼妝,那女子梳仙髻,勾娥眉,正取丹青花子在額首理著花鈿。


    這女子也不顧那不知何處刮來的邪風,隻是隨意睥睨了那張靈瀅質美的靈紙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下一刻又繼續了手上的動作。


    “哪來的小道兄,怎以靈紙作信,擅送妾之廂房……”


    “讓老爺知曉了,還不得打死奴啊?”


    這女子嬌嬈,一手扶著畫筆,眉間隻似秋波婉轉,側身對著窗外便是白上了一眼,那柔弱的責怪語氣,撫胸受驚般的動作,卻是將那媚於言表的風姿盡顯無疑。


    怪不得那青衣小廝念念不忘。


    “遭了!”黎卿突然眉頭一挑,想起了什麽。


    他也不知多久未曾觸碰過凡紙了,曆來所用皆是靈紙,都已經成了習慣,便如一葉障目。


    可這般的靈紙,稍有眼力之人,哪個認不出來。


    隨風飄舞的白紙,竟然是一張靈力通透的靈紙?而它還恰好隨著一道有頭無尾的邪風,正正好落在了窗口上?


    在這州縣的凡俗間,靈紙可不是什麽常見之物!


    下一瞬,便見那齊腰高的君窗台外,有一人露出身形來。


    那青年著一身青素兜袍,身姿筆挺,麵柔俊晏,三分鬱鬱之氣縈繞,更有一絲不同,當即便令這位夫人眼前一亮。


    “咦,這是哪家的好郎君兒,真真是生得了一身好姿顏。”


    這夫人將手上眉筆放下,宛轉輕笑間,俯身將那香爐上落著的白紙夾起,步履顰笑,緩緩送到了窗台旁,卻是調戲了那郎君來。


    黎卿見得那女子,心頭當即便是一沉,她的身上,六氣不加,天人無感。


    何況,泥丸宮中的白骨美人像更是直接從白骨蓮台上起身,按耐不住的要動手了。


    這就是那隻厲鬼!


    而當那位夫人調笑著黎卿,以指尖輕輕勾動劃過那郎君手背之時,兩人立刻就像是觸電了般,麵色豁然大變。


    “你果然不是人!”


    “你到底是誰?”


    這二人各退一步相隔著窗台相望,黎卿的雙瞳瞬間一縮,那位夫人魅惑輕佻的神色當即轉冷。


    不待其他動作,當即便是一道幽光閃過,黑棺釘抬手掣出,掠過那女子的發絲,當即在另一麵牆壁上破開一個大洞來。


    黎卿目的明確,隻待確定了這鬼物的身份,抬手便是連串的殺招。


    那女子美目寒煞,轉瞬之間周身鬼氣肆意飛舞,亦是要趁著府中仆婢到來之前,弑殺了這位青年道人。


    “好你個白骨道人,竟敢追到了這裏來了。”


    “本夫人……”


    這女鬼顯然不是厲鬼,靈智聰盈,居然還在這府中潛享多年,莫不是嶺南的鬼神之流?


    看樣子,還和嶺南白骨道有些恩怨!


    然而,這女子連狠話都未來得及放出,下一瞬,無邊森寒的冥府玄陰之氣瞬間充斥了這整座小院。


    森寒氣息自黎卿始,不過瞬間便蔓延開來,院中棗枝凝露,青瓦結霜,那女子更是動作一滯,似是整道身軀都被冰封住了一般,森冷,麻木,無力之感瞬間襲上心頭。


    美婦人眼波柔轉,當即可憐巴巴地委屈服軟了起來。


    “好郎君,可否給奴一個機會?”


    “方才,奴家隻是氣極攻了心,怎敢對郎君出言不遜的!”


    “您予奴一條生路,怎麽樣都行……”


    然而,這女鬼的話還未說完,黎卿那泥丸內景-浮黎白骨地中,有玉手探出,跨越現實與幽天的界限,一掌抓在了那女鬼的身上。


    不過片刻,萬物無聲終歸於靜謐。


    那自稱王家夫人的鬼女,瞬間便化作了陰氣消散。


    黎卿內景中伸出的那雙玉手,似是獲取到了什麽極為喜愛的物甚。


    像是一張畫皮?


    便是黎卿都能感受的到那單純逸散出來的喜意。


    正謂是:


    鬼母聞聲稱心意,郎君折紙探行蹤。


    然而,這鬼母失控,展露氣息之時。


    卻是有一道深深的惡意,早就盯上了二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那柳黃城外卻是有一尊黑衣道人,透過重重街道,感受到了城西王氏府邸中的那道厲鬼氣息。


    “好鬼物,好幽冥,本道順著山陽縣殘留的那縷玄陰之氣而來,追溯了許多時間,終於找到你了!”


    “這般鬼物,合該為貧道所有。”


    這鬼道人立於雲頭,身側黑幡搖曳,不過瞬間,一道無邊幽黑的法域便籠罩了整座柳黃州。


    數十裏陰雲中死怨之氣凝聚,化作雲邊鬼臉,麵目可憎,那一張張的鬼臉、鬼手,在那陰雲中奮力的掙紮、無聲的嘶吼。


    好個鬼道人,於天南之地,竟是偶得一縷玄陰氣,尋覓良久,他欲要強奪鬼母。


    抬手祭得萬魂幡出,竟是不顧南國律令,居然敢在州城中動手了?


    此刻,黎卿正無奈的立於那院中,掐訣掣指,欲收迴那浮黎白骨之相,將那白骨美人哄迴內景,再讓鬼母意誌迴歸幽天。


    哪裏知曉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下一瞬,天穹變幻,有滅魂神光從天而降,那一縷縷由無數怨魂慘死生出來的魂絲,似是冥河瀑布倒掛,一氣往這王家府邸刷下。


    那鬼道人覬覦已久,正於此刻,痛下殺手!


    黎卿正處於那宅邸後院,渾然不覺的致命殺機落下。


    轟隆隆……


    鬼府頂端的殺招落下,頃刻間便將這座宅邸鎮至崩塌,好在那鬼母意誌加持的浮黎內景擋下了大部分的滅魂絲,但黎卿仍舊是瞬間被那恐怖的襲擊,拋飛十數丈開來。


    意識朦朧間,隻覺身後無邊劇痛襲來,似是渾身骨頭都已盡裂了開來,當即昏闕了過去……


    萬魂天傾之勢,墜落柳黃城西,如此跋扈,不加掩飾的襲擊,那柳黃州中的紫府別駕,氣機衝天,與雲空上那道人對峙起來;


    翰林寶閣中,詩號宣朗,書氣化作結界,將那整座寶閣互助。


    柳黃州中諸多紫府、子士,乃是練氣上品的術士齊齊將目光投上雲頭,尚不知是哪個鬼道渾人,竟如此不講規矩,闖入州中行兇。


    他致南國律於何地?致州中諸道於何地?


    嗡……


    亦是同時,隻聞得戚戚鬼語,百鬼嘶鳴,那陰雲籠罩的法域之中,一道更恐怖的氣機升起,強行將那陰雲衝散。


    有幽天鬼蜮生,玄陰白骨落,一頭頭鬼祟過道,柳黃西城頓時哀鴻遍野,萬民嘶竭。


    街中百姓,見得黑雲壓城,還未尋得遮蔽之處,冥府已然大開,鬼母法相降臨柳黃州中。


    黎卿昏闕,其身上的鬼母完全失控了!


    這鬼母現世,城西數座坊市盡為幽幽鬼蜮覆蓋,那鬼蜮範圍內的一切生靈,盡數身軀扭作血肉麻花,骨肉飛濺,道道草繩,垂落幽天,將那一具具屍體,怨靈吊起,化作倒立鬼林。


    “吾兒!”


    “夫人!”


    “嗚嗚嗚,不要啊……”


    知州還未反應過來,祭起禮樂,那通判尚未掣動庇佑萬民,冥府已開!


    自城西而始,那幽天降臨,沉淪鬼蜮,有鬼母出行,丈高三十三,半生半死,玉顏白骨生,那雙掌中似是正捧著一道人形。


    她很委屈,更是傷心!


    她不知道為什麽黎卿突然就這樣了,但她識得那道襲擊是從何而來的。


    鬼母一現世,更是引動了柳黃州城中本就存在的鬼禍,有丈高的無頭鬼,掣動喪幡,從一座棺材鋪中緩緩走出。


    有陰氣聚形的勾魂鬼,驅掣鎖鏈,開始在州城中遊蕩了起來


    整座州府上有萬魂法域籠罩,下麵更是突然爆發出了這般鬼禍,城西諸坊立時化作一方喪土,宛若人間煉獄!


    而那城外雲空上的鬼道人,目中厲色愈強,卻是愈發興奮了起來,那厲鬼本體還未現身,法像便有丈三十三?


    “嘿嘿嘿,好兇鬼,好厲鬼,本座抓得便是這種大鬼!”


    然,這老道還未笑出聲來。


    下一刻,便見他那右臂【哢嚓】一聲,瞬間扭曲折裂,那臂骨豁然斷作十數截,血肉扭作麻花般撕裂,鮮血頓時汨汨留了個不休。


    那名為“扭曲”的詛咒,早已經鎖定了他這位肇事者。


    “怎麽可能?相隔這麽遠,這是什麽鬼咒?”


    這鬼道人咬牙忍著裂骨劇痛,卻也未料到這隻大鬼,竟這般兇?


    好好好,你越是強,今後對本座的助臂便越大。


    鬼道人單手掐訣,再是搖動了萬魂幡,掣動無邊陰雲,覆蓋柳黃州城中,不叫那鬼物逃脫。


    這惡道,絲毫不顧這天南三州之首何等繁榮,竟是要覆滅這萬千百姓掀起更劇烈的廝殺來。


    嶺南鬼道,常逾矩!


    然而,在那無聲無息間,他的脖子上卻也是早就套上了一根老舊發黑的草繩了,這又是一道未知的詛咒。


    可他依舊恍若未聞,仿佛鬼遮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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