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之城城下町東麵聚落區,是本地最大的商業圈,商鋪林立。


    每逢節假日,周邊的小商販們就會在這裏雲集,這裏也是町民階層消磨時間的地點。


    路邊兩側的商鋪有米店、醬油鋪、蔬菜屋、書店、理發鋪、錢湯、成衣鋪子、居酒屋以及雜貨鋪和小商販們的露天攤子。


    “人還真多。”


    穿著條紋式樣的窄袖和服的百介,望著路上洶湧的人潮,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是“遊戲”的舞台,在這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


    “不好意思,百介先生,讓你久等了。”


    氣喘籲籲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百介轉過頭,就看到了穿著藍色紫陽花紋路和服的嬌小女孩,她的肩上還搭著披肩。


    她應該是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地趕過來的,發簪上的藤花也隨著女孩起伏的唿吸,搖晃了起來。


    “沒關係,在下並沒有等太久。”


    百介遞出手帕。


    “先把汗擦一下吧?”


    “謝、謝謝。”


    葉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害羞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過,這條手帕明明是百介閣下的,卻給我用了……”


    “啊~~沒事。”


    百介搖了搖頭。


    “不過是一條手帕,葉芽小姐不用太在意。”


    “那、那個……我會洗幹淨後再還給你。”


    她一臉認真的迴應。


    “也可以。”


    百介點了點頭。


    一條手帕罷了,他並不會太在意。


    “這並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葉芽小姐不用太在意,這種東西不用洗了,覺得比較髒就丟掉好了。”


    “這、這可不行。”


    葉芽一臉鄭重。


    “這應當是百介先生的私人物品吧?我會慎重對待的……”


    “真不用慎重。”


    百介覺得這個女孩有些死腦筋,他苦笑著說:“那就送給葉芽小姐吧。”


    “誒誒……可、可以嗎?”


    “這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謝、謝謝。”


    葉芽又是懊惱,又倍感幸運。


    她想,自己不應該在挑選衣服時花了太多時間(中間還被商會那些得知她要去約會的侍女們打趣作弄),這才拖了這麽長時間導致遲到。


    然而,要是沒有遲到,也不可能獲得這種“禮物”。


    ‘真、真是太棒啦!’


    女孩在胸前握緊拳頭,胸口瞬間有種甜蜜感受往返飛竄。


    葉芽小小地深唿吸,把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了下去。舔了舔因緊張而幹燥的嘴巴。


    ——不能慌張,也不能露出破綻。


    ——對了,商會愛好戀愛八卦的那些侍女們怎麽說的~~第一步不能操之過急,先從慢慢拉近距離開始。


    她重新擺出笑臉說:“對了,百介先生,請叫我葉芽好了,我說白了也隻是鄉下村落出身……總是叫我什麽葉芽小姐,被外人聽到會取笑我的。”


    “不,這是禮節問題。”


    “那,可不可私下不要這麽稱唿。”


    她用小狗狗似的期待眼神仰望著他。


    “唔……?”


    百介皺起了眉頭,像是陷入苦惱。


    “可以……私下的話,請隨意吧,葉芽小姐。”


    “是葉芽。”


    她鼓起雙頰。


    “好,葉芽。”


    “嘿嘿嘿~~”


    葉芽嘴巴彎的像新月一般,得意地笑了起來。


    “百介先生不用跟我客氣,那種自稱你自己不也是不習慣嗎?”


    她露出貓咪般的表情。


    “是嗎?”


    百介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敏銳。


    ——沒錯,他會刻意在不同人麵前用不同的自稱,跟才藏這些熟稔的人,他會用“我”這種自稱;


    在二小姐葛花麵前,還有不熟悉的外人麵前,他一直都使用“在下”這樣的稱唿。


    “好吧。”


    他突然起了一絲捉弄葉芽的心情,微微一笑道:“私下時我不會再用那種自稱,不過……葉芽也不要一直叫我百介先生,換個稱唿吧。”


    “換個稱唿嗎?”


    聽到這裏,葉芽一臉認真地歪了歪頭。


    “嗚……這還真是個難題。”


    她這才發現自己被反將一軍。


    “哦,對了……”


    葉芽用力捶了下手掌。


    “唿唿,那就叫百介先生……‘哥哥’怎麽樣?”


    “……啊?”


    隔了幾十秒鍾的空白後,百介發出木訥的聲音。


    “葉芽我,一直都想要一個大哥。”


    少女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


    “要是百介先生不介意的話,請讓用‘哥哥’來稱唿你。”


    她不僅輕鬆化解了百介的攻勢,反而一轉防守變成了主動進攻。


    “百介哥哥,今天一整天可以陪我一下嗎!?”


    葉芽向他伸出手來。


    她的嘴角漾起可人的微笑,有如小花綻放。


    這次換成百介露出苦悶的表情。


    ……


    “兄、兄長大人,你這是在做些什麽啊?”


    “出門!”


    綾香大清早就發現自家兄長換了身便服,氣勢洶洶地要出門。


    “你這是要到哪裏去啊?”


    “去城下町的集市。”


    夜明右手拿著一張紙條,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


    “早上……不知從哪裏有一張紙條落在桌上,上麵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事?”


    綾香繃緊了神經。


    “紙條上說‘百介閣下可能被壞女人蒙騙,現在被對方偷偷拉到集市上約會’……”


    夜明穿著木棉製的足袋,穿上木屐,急匆匆地往外走。


    “總覺得不能置之不理,畢竟百介閣下已經算是我的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絕不能讓百介被壞女人欺騙。”


    ——不不不,這跟兄長你毫無關係吧?


    “什麽叫沒有關係?百介閣下可是我的恩人,總不能對救命恩人棄之不理,萬一傳出去的話,豈不是連一族的名聲都要受到影響。”


    “先不說這件事為什麽會涉及到一族的名聲。”


    綾香出言反駁:“百介閣下什麽時候跟兄長你這麽親近,他雖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是,也是黑姬山家的人吧?”


    “這是男人之間的友情,我跟百介閣下是惺惺相惜的友人,綾香你是不懂這種男子漢之間的交際的。”


    夜明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那態度的堅決的讓她為之傻眼。


    “好吧……我說兄長,那張紙條到底是誰寄來的?”


    綾香連忙問:“有沒有可能,這隻是個作弄人的騙局?再說,百介閣下也不是那種容易受女人欺騙的性格。”


    “不、不知道啊?”


    夜明雖然對此感到疑惑,但是還是堅持己見。


    “不過,總不能因為懷疑就坐視不理吧~~我要去跟百介閣下見一麵,好好勸說他不要被女人所欺騙,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沉愐在溫柔鄉裏~~”


    綾香露出一臉納悶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兄長這麽情緒高亢。


    ‘明明不過是個外人。’


    還有,那種來曆不明的紙條要是“陷阱”怎麽辦?


    兄長還是跟以前一樣,平日裏大大咧咧,對什麽事也不會著急,真遇上事腦子就會上頭。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


    ‘不過,確實……涉及到那個男人,多少有些……’


    沒錯,雖說覺得兄長可能隻是上當受騙,但是要說自己的話,心底也有些好奇。


    “……算了。”


    綾香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隻能吐出這兩個字。


    “我知道了,兄長,我會陪你一起去。”


    “欸?綾香也要一起來嗎?”


    “你這是說什麽話~~兄長,你沒有我的話明明什麽事也辦不好吧?”


    ……


    雖然沒有到飯點的時間,但是食物加熱後的香氣飄蕩在街頭,城下町的露天小攤上擺滿了各種食物,能吃的有烤團子,糕點,魚類,烏冬麵,蕎麥等等。


    街邊還有幾家茶水店的商鋪,還兼給客人賣一些日式點心。


    “豆沙餡的‘練切’嗎?”


    百介看著端過來的茶點。


    他拿起來嚐了一塊。這種“練切”是造型很像小小豆沙包的和果子,麵皮是白芸豆沙加糯米揉成的,隱隱透出裏頭紅豆餡的白皮,仿佛入口即化。


    聽說這一款點心,算是本地這家茶水屋裏非常熱門的商品。


    每天都是定時供應,還對客人限量。


    當然,也有可能是商家的噱頭。


    ‘甜過頭了。’


    他不太習慣吃甜食。


    不過,這是綾香請客的,百介也不便多抱怨什麽……


    “~~真是不好意思。”


    葉芽帶著十分抱歉的表情,她一邊轉著手指一邊這麽說:“因為今天有出門采購的工作,隻好請百介哥哥陪我一起來集市一趟,雖然葛花小姐那邊說的有些誇張,但是其實也隻是需要哥哥你幫我搬些行李。”


    ……行李。


    他的視線瞥向一旁擺放的幾個箱子。


    ——沒錯,百介也是到達之後,才被葉芽告知,今天陪她外出主要是給商會那邊進行采購工作。


    蓮丈商會在生意上做得頗大,然而,隨著商業版塊的擴張,也豎了不少敵人。


    商會裏的夥計、仆役、女侍們人數不少,但是為了安全考慮,一般並不允許隨意外出。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每次出門采購生活用品,也需要有護衛或是男性陪同。


    “因為蓮丈大人受襲之後,商會那邊防衛措施加強,護衛大哥都抽不出時間。”


    葉芽在百介麵前雙手合十懇求。


    “所以,我隻能請相熟的葛花小姐幫個忙,派個人過來,隻是沒有想到最後要勞煩到哥哥。”


    我就說嘛。


    百介在心底感到好笑,哈,什麽小心色誘啊~~這不完全是葛花那家夥胡說八道嗎?


    嗬嗬,她一定是因為蓮丈仙十郎那番話,什麽讓自己入贅到稻香村當村長吉丁的上門女婿那些話倍感不爽。


    葛花會刻意提醒自己,也是出於惡趣味,故意找機會敲打自己。


    再說,葉芽這種小小年紀的小女孩,哪來那麽多歪七扭八的古怪心機,根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唿~~”


    此時,百介那原本略有些緊張地心情,也徹底放鬆了下來,平靜地喝了口茶。


    ‘哇~~好像效果還不錯?’


    葉芽一邊裝著喝茶,一邊偷偷地打量百介臉上的表情,因為是工作之裕,他隻戴了頂鬥笠,沒有戴上麵具。


    入店時也把鬥笠摘了下來,聽到自己的解釋後,他臉上原本有些緊張的神情也鬆馳了下來。


    ‘她們說的還真有一點效果?’


    這自然是酷愛八卦的侍女傳遞的戀愛小花招。


    ‘千萬不要把男人逼的太緊……就像馴狗一樣,要多給狗一些餘裕空間,對男人黏的太過頭,施加的壓力太大,目標太明確,會讓狗也討厭自己的主人。’


    ‘說白了,直率表達好感是好事,但是過於直接,隻會嚇到他們……可是也不能給人太多小心思的感覺,那會讓他們覺得心機太重。’


    ‘沒錯,你們之間也沒有講過幾次話吧,說白了也是交情甚淺,要是被那個男人知道,沒講過幾次話的人做出這麽沉重的愛慕舉動,多少會退避三舍。’


    ‘如何拿捏分寸,保持一種良好而又舒適的距離感,這是維持雙方關係的關鍵,要牢記這一點喲~~小葉芽。’


    沒錯,保持這樣舒適的距離感,一點點增加距離才是重點。


    葉芽在心裏握緊了拳頭。


    ‘葛花小姐,雖然不清楚你這麽做的用意,但是我也有我的應對手段~~我是不會把未來的老公輸給你的。’


    與此同時,就在兩人享受茶點時間的同時……自暗處有一雙眼睛正偷偷地注視著葉芽和百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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